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哭不鬧

  房門緊閉，唯一一扇窗子也用木條死死封住，密不透風，屋裡子流淌著潮濕難聞的味道。紅衣手臂抱膝，蜷縮成全蹲坐在一堆木頭旁，目光呆滯地看著隱隱從門縫透進來的一絲微弱光亮。

  「小姐，我們該怎麼辦？」青兒摸索地抓住紅衣的手臂，因為害怕，聲音聽起來有些發顫。

  小姐向來冷靜，做事更是謹慎小心，今日怎麼如此衝動？回想方才看到的柏梓琬身下源源不斷流淌下來的紅，青兒心下更是不安到了極點，以五皇子現在對五皇子妃的在意，她與小姐這次只怕難逃一死。

  紅衣依舊愣愣地看著那一縷薄薄的光，對青兒的話視若無聞，在她出掌那一刻起她便已經知道，不論柏梓琬是生是死，她都必死無疑。但是她不後悔。她愛了他那麼多年，為他做了那麼多事，她不能傷他，那她就毀了他最珍愛的，讓他恨她。

  紅衣微微抬起頭，迎著那一縷光，抿唇一笑，絲毫沒有隨時而來的死亡而害怕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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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嘎」一聲，兩人抬起手擋住突然照著進來的強光，而後慢慢放下，待看到站在門口，面若寒霜，雙目赤紅咬牙盯著自己的男子時，紅衣燦然一笑，反手撐著身後堆積的柴禾慢慢站起身。

  「五皇子……五皇子……」青兒極快地看了紅衣一眼，跪爬到元弘毅跟前，拽著他的衣擺。「小姐她不是故意的，五皇子，您是最清楚小姐為人的，一定是五皇子妃說了什麼，才逼得小姐那樣做的。」

  元弘毅盯著紅衣，瞳孔微收，抬腳狠狠踢向青兒。青兒慘叫著飛起來，撞在身後對方的柴禾上，然後重重摔在地上，碼放堆積的高高的柴禾因為撞擊頃刻塌落下來，接二連三砸在青兒身上。

  「說！為什麼要你如此對待阿琬？」一步上前，元弘毅扣住紅衣修長白皙的脖頸，目光森寒地盯著她。

  紅衣被慢慢提起，雙腳離地，眼睛漸漸充血，面目漲紅，扣著脖頸的手的力度更一點點加重。她卻並不掙扎，雙目含淚，笑看著面前的男子。人活一世都免不了一死，所以能死在自己心愛人手裡也是一種幸福，只要他能記得自己。

  「為什麼不說話？」

  手裡突然用力，紅衣悶哼一聲，含淚的雙眸閃過一抹痛楚，她依舊笑著。然而，在看到他眼睛裡的痛苦時，她的心突然狠狠抽痛了一下，她愛他，為了他她可以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可是……紅衣徐徐合上眼，兩行清淚順著眼角無聲滑落。

  「你殺了我吧。」紅衣慢慢張開眼，一瞬不瞬地注視這面前的男子，聲音低啞而絕望，「殺了我，殺了我你就可以替阿琬報仇了。」

  元弘毅皺起眉，手裡一松一緊，瞳孔一收一放，似是在極力掙扎什麼。

  「小姐！「青兒大喊一聲，顧不得身上的疼，跪撲過去抓著紅衣的腿，又過去拉著元弘毅的衣擺，哭喊道，「五皇子，青兒求您，求您快鬆手，不然小姐真的會被你活活掐死。」

  元弘毅無動於衷，眼睛變化莫測地盯著隨時可能死在自己手裡的女子。紅衣神色平靜，唇邊含笑，似是巴不得他立即殺了自己。而青兒卻是擔心害怕到了極點。

  「五皇子，求您想想小姐這些年為您做的事。青兒求您，求您饒了小姐這一次。」青兒不斷磕著頭，額頭都磕出血來了。

  元弘毅皺著的眉又緊了幾分，半晌，他鬆開手，紅衣跌倒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

  「小姐……」青兒跪趴過去扶起紅衣抱在懷中，一下下給她順著氣，「小姐您怎麼樣？」

  似是沒聽到青兒話，紅衣望著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元弘毅，「為什麼不殺我了？若果我難逃一死，我寧可死在你手裡。」

  元弘毅一笑，俯身，湊過去，一字一句道，「我不止不會殺你，還會讓你好好的活著。」說著，朝外面喊道，「來人，將她們主僕二人綁起來，好好看管，若她們出了什麼事，我唯你們是問！」

  紅衣身心俱顫，隨即手腳並用地爬到門口，望著那抹離開的身影，悽厲的喊道，「五皇子，我求您，求您殺了我！」

  眼睛像粘在了一起，柏梓琬直覺地皺了皺眉，試了幾次才勉強張開一點。四周靜謐無聲，發生過的一幕如同電影一般從她眼前掠過，她抬起手，顫抖地探向自己的肚子，待摸到平坦的肚子，她的腦袋轟然一響，閉上眼，心如刀割。

  「紅衣。」

  柏梓琬咬牙喊出這個名字，撐著手肘慢慢起來，右邊胸膛內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她悶哼一聲，又倒下去，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半晌，她用左手按著右胸膛慢慢撐起來坐著，大口喘氣，冷汗直冒。

  「哐當」一聲碎響，芸香避開碎在腳邊的藥碗丸，奔過去。聽到聲音的蕭何，推門而入，腳下一頓，面色一喜，隨即朝那邊走去，卻又突然迴轉身大步朝外面去。

  「謝天謝地，老天保佑，主子總算平安無事地醒過來了。」芸香撲通一聲跪下，朝著窗外好好磕了個頭，起身道，「主子，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公孫先生和奶娘他們回來了，要不要奴婢請公孫先生過來？」

  柏梓琬輕笑著搖搖頭，有氣無力道，「我沒事。」抬手給芸香擦了下順著臉頰滑落下來的眼淚，梓琬笑道，「哭什麼？我不是好好醒過來了嗎？」

  芸香胡亂擦了下臉，展顏一笑，「奴婢不是在哭，奴婢這是喜極而泣。」

  「傻丫頭。」輕拍了拍芸香的手，柏梓琬道，「我睡了多久？」似乎感覺自己睡了伸長一段時間。

  「主子睡了整整十天，奴婢以為，以為……」話還沒說完，眼淚又噼里啪啦落了下來。

  「別哭了，不然一會兒蕭何進來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了。」柏梓琬笑著揶揄道。

  「他不敢！」看到柏梓琬掙扎著要起來，芸香連忙道，「主子，您要做什麼？梁軍醫和公孫先生都說您現在還不能下床，您要做什麼要要什麼，告訴奴婢，奴婢幫您去拿。」

  「我什麼都不要。」柏梓琬道，「可能是躺的久了些，身子有些難受，所以想起來坐會兒。」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由遠至近，柏梓琬伸頭一看，便看到奶娘、柳姨、公孫良、元弘毅、元弘鈺、素言、梁軍醫、蕭何從外面進來。

  「阿琬，你醒了。」芸香讓到一旁，奶娘側坐在床邊，輕聲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讓公孫叔叔給你看看。」

  「我沒事。」目光依次從他們面上掃過，見他們眉頭深鎖，面露憂色地看著自己。柏梓琬微微一笑，撐著床沿行了一禮，「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說什麼傻話，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柳姨背過身擦了下眼睛，走過去道。

  「公孫先生跟梁軍醫不是都說阿琬醒了就讓她把藥服下嗎？芸香，藥呢？」素言看著芸香。

  「藥……」看了一眼被自己打翻的藥碗，芸香趕忙道，「我這就去廚房重新煎熬好給主子端來。」說罷，邊擦眼睛邊過去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往外面去。

  公孫良和梁軍醫輪流給柏梓琬把了脈，說她身子還有些虛弱，只要按時服藥，加以適當的調理，過些日子便能痊癒。只不過一個月內不可下地。

  柏梓琬一一答應著。

  芸香端著重新煎好的要進來，奶娘正要將藥碗接過來，卻被另一雙手先一步搶了過去。奶娘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嘆息著搖搖頭，起身讓到一邊。

  「我自己來就行了。」

  「我來。」避開柏梓琬的手，元弘毅攪了攪湯藥，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給她餵下。

  轉眼間，一碗藥已經見底。元弘毅將藥碗轉手遞給芸香，拿過放在枕邊的帕子給柏梓琬擦了擦嘴，柔聲道。「餓不餓？要不要吩咐廚房做些吃的送過來？」

  柏梓琬不語，靜靜地看著他，好半晌才搖搖頭，「不用了，我一點兒都不餓。」

  「阿琬……」

  「奶娘，我有些累了，想再睡會兒。」

  看到柏梓琬眼睛裡一閃而逝的慌亂，奶娘一愣，而後道，「好，你睡吧，我們這就出去，有什麼事你喊一聲，我們都在外面。」扶著她慢慢躺下。

  「好。」柏梓琬點點頭，合上眼睛。

  待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柏梓琬徐徐張開眼睛，咬牙，目光呆滯地看著床頂……

  「你們有沒有發覺阿琬有些不對勁？」柳姨端著茶喝了口，看著屋子，若有所思道。

  奶娘點頭，「你也發現了？」

  「阿琬怎麼了？」元弘毅不解。

  「任何一個女人知道自己沒了孩子都不可能像阿琬那麼平靜，可是阿琬……」奶娘看著屋門，幽幽開口道，「你們剛才也都看到了，她不哭不鬧，對紅衣和孩子隻字不提，就跟沒事兒人一樣，還跟我們有說有笑，我擔心她這麼下去會憋出病來。」

  轉頭看向元弘毅，奶娘淡淡道，「五皇子，紅衣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元弘毅眼睛驟然一寒，只是未等他開口，公孫良道，「五皇子已經廢了紅衣的武功……」

  「你的意思就這麼算了？」奶娘拍桌子而起身，怒聲道，「別忘了阿琬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