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甦醒

  古代沒有營養液，元弘毅身上兩處大傷，失血過多，又不能正常進食，若不能維持身體所需營養身上的傷很難癒合，於是，柏梓琬寫了幾道滋補的藥膳湯做了，每日兌著粥一起給他餵下。

  紅衣每日也會將做好的湯送過來，只是元弘毅身體太過虛弱，不能亂吃東西，所以紅衣端來的東西都被原封不動地端回去，看到紅衣每每看向自己眼睛裡的複雜、冷然，責備，還有不解，柏梓琬只是笑笑，從不多做解釋。

  紅衣對元弘毅的情義，她清楚的看在眼裡，若元弘毅願意，她也不會阻止紅衣過門，只是……古代男子三妻四妾稀疏平常，就算沒有紅衣也會有別的女人，她要的卻是情有獨鍾，但是可能嗎？柏梓琬自嘲一笑，垂下垂眼瞼，忽然不知道看清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對是錯。

  「妹妹，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惹妹妹不高興了？」再又一次被柏梓琬阻止元弘毅吃自己做的東西後，紅衣終究忍不住開口，「若我有什麼地方得惹妹妹不高興，請妹妹提點。」

  

  「姐姐說哪兒的話？」轉手將湯碗遞給芸香，柏梓琬巧笑嫣然地看著微微有些動怒的紅衣。

  「那……」頓了頓，紅衣道，「為什么妹妹不讓王爺吃我做的東西？而且這些日子妹妹對我也不似從前？」似是察覺自己語氣不妥，她連忙道，「王爺從前待我很好，如今病重，我才想趁此報答王爺從前對我的好。而且妹妹這些日子臉色極差，所以我才想幫幫妹妹，妹妹難道因為這樣生氣了？」

  「怎麼會？姐姐肯幫我我求之不得，只是……」將帕子遞給芸香，柏梓琬轉身道，「五皇子現在身體虛弱，不能亂吃東西，不然只會適得其反，而且姐姐湯里放得都是大補的藥物，不適合五皇子現在吃，所以我才……沒想到竟讓姐姐誤會了。這倒是我的不是了，我這就跟姐姐賠不是。」說著就要起身行禮。

  「妹妹使不得……」紅衣連忙上去阻止，「是我誤會妹妹，該是我跟妹妹道歉才對。」

  柏梓琬釋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們都不要道歉了。只是……」思忖一下，終是開口道，「五皇子終究不是從前的寧清王，姐姐若當真在乎他，就不要再稱呼他王爺。這裡雖是臨江城，難保不會有人將這裡的事傳到都城，來日方長，姐姐不必急於一時。」

  紅衣一愣，習慣了稱呼，一時有些改不過來，聽到柏梓琬這麼說，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微微福了下身，紅衣道，「多謝妹妹提醒，往後紅衣會注意的。」

  原本的狐疑因為柏梓琬這番話而消失殆盡，但心下卻有另一番疑惑。阿琬一向對王爺視若無睹，這回怎麼寸步不離地守在床前照顧他，還親自給他做藥膳湯？

  難道……紅衣目光一變，很快恢復如常，嫣然一笑，「還是妹妹考慮的周到，如此，我就不在這裡多待，先回屋了。妹妹若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忙，差芸香過來喊一聲就是。」說罷，微微福了下，轉身出去。

  將軍府，除廚房的廚子、何伯，元弘毅、元弘晉外，其他男子均甲不離身，柏梓琬雖長得花容月貌，卻不喜打扮，衣裳也極素，而紅衣一身紅衣，樣貌雖不及柏梓琬，卻是將軍府最奪目的風景。

  拐過月洞門，青兒回頭看了一眼，小聲道，「小姐，您當真五皇子妃方才說的那些話嗎？青兒怎麼看都覺得五皇子妃是故意不讓您靠近王爺。」

  「怎麼會？」紅衣偏頭問道，接著又道，「阿琬一直將我當成親姐姐一般對待，而且我跟王爺的事都城上下皆知，她不可能不知道。那日的話你也聽到了，只要王爺願意，她不會阻止我嫁給王爺。」

  紅衣嘴上否認了青兒的猜測，心裡卻因為青兒的話起了漣漪，回想柏梓琬方才的說話和神情，似乎真的有什麼地方不對。想起一事，紅衣轉頭道，「你做那些事時有沒有人看到？還有那個蘇城可不可靠？」

  想著蘇城對自己的溫柔，青兒點頭，篤定道，「小姐放心，青兒很小心，不會有人知道。阿城也絕對不會出賣我的。」

  「阿城。」紅衣睨了青兒一眼，只見她面帶羞澀，不由皺了皺眉，冷聲道，「我不管你是為了我利用那個蘇城，還是真的對他對了心，都給我小心些，否則別怪我不顧念昔日之情。」

  不論是誰，都不能阻止我和王爺，不，五皇子在一起！紅衣回頭朝屋門看了一眼，在心裡堅定道。

  青兒眼睛赫然一張，退開半步，垂頭，恭敬的答了聲是，身子微微有些發抖。

  給元弘毅餵了些水，柏梓琬拿著茶碗走到桌前坐下，按了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

  「阿琬，你怎麼了？是不是頭痛又發作了？」柳姨將端來的東西放在桌上，俯身關切道，「已經好些日子沒聽到你說頭疼了，這會兒好端端的怎麼又疼起來了？」

  柏梓琬擺擺手，正要說自己沒事，卻聽到芸香狀似埋怨地說道，「自打五皇子受傷，主子就忙著照顧五皇子，都沒好好休息，能不頭疼嗎？奴婢就不明白了，主子怎麼突然對五皇子這麼好了。」

  「你這丫頭，就不能少說兩句嗎？」拿過芸香手裡的白瓷瓶倒了一粒藥丸遞給柏梓琬，柳姨道，「吃了藥去我屋裡躺會兒，醒了再過來，這裡有我跟芸香看著。」

  「我沒事。」服了藥丸，柏梓琬望著芸香，「怎麼，跟蕭何和好了，找不到吵架的人，開始教訓起你主子我來了是不是？」

  「奴婢是關心主子才這麼說的。既然主子不喜歡奴婢嘮叨，往後奴婢就再也不說話了。」說罷，芸香賭氣般端著茶具往外面去。

  望著徑直往外面去的背影，柏梓琬嘿了聲，抬手指著她跟柳姨道，，「看看這丫頭，哪裡有半點丫頭的樣子。趕明兒得空選個日子，早些將這丫頭嫁出去，省得每天氣我。」

  柳姨笑笑，說芸香是真的在意她這個主子才會擔憂她的身體，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柏梓琬一會兒，又看看床上動也不動的元弘毅，阿琬當真對元弘毅動情了嗎？

  心下暗自嘆息了一口，芸香嫁給蕭何倒還好辦，若老莊主知道阿琬對元弘毅動了情，會不會後悔？還有那個皇帝，若他知道自己的兒媳是老莊主的外孫女，不知道又會如何？

  待回過神，柏梓琬已經又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元弘毅的眼神有自責、後悔、害怕、不舍，更多的卻是深情。柳姨輕嘆的搖搖頭，阿琬是當真對元弘毅動了心，一年後她恐怕帶不走她了。

  「柳……」轉頭，才發現屋內空無一人，柳姨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柏梓琬淺淺一笑，復又繼續看著元弘毅。

  「你到底什麼時候會醒來？在這樣下去，我怕自己最後一絲耐心都會被消磨殆盡。」

  柏梓琬喃喃低語，正要起身去椅子上躺會兒，半個月不眠不休，實在有些累了，正要將握在手心裡那隻手放進被子裡，便感覺那隻手突然一動，像是握了自己一下。

  元弘毅睫毛動了動，徐徐張開眼睛，頭昏得厲害，迷糊中看到柏梓琬微微震驚的臉，聲音沙啞，有氣無力且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又做夢了。」只有在夢裡，阿琬才會用這樣溫柔的眼神注視他。

  看到他眼睛裡的小心翼翼，柏梓琬不覺一笑，抑制住心裡的激動，輕聲道，「你醒了。」

  如花笑靨讓元弘毅有瞬間的失神，除了幼時那次相遇，只有在夢裡阿琬才會對他這般笑。明知這一刻許是自己許多夢境中的一個，只一觸碰，她便會驟然消失，可他還是吃力地抬起手臂，緩緩探向她的臉，觸及她臉上的溫度，他倏然收回手，而後又慢慢探向她。

  幾次之後，見她依舊在面前笑看著自己，心中狂喜，晦暗的雙眼驟然一亮，聲音仍帶著一些小心跟不確定，他道，「阿琬，是你嗎？你真的是阿琬？我沒有做夢嗎？」

  柏梓琬點頭，聲音依舊輕柔，「你沒有做夢，我一直在這裡陪著你，一直在等你醒來。」

  元弘毅一笑，貼著她的臉的手不舍放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並未留意她後面說了什麼。而後想起一事，神色中露出些擔憂，「弘晉……」

  「老六他沒事。戰事也已經平息了，你放心吧。」替他掖了掖被角，柏梓琬道，「你等著，我這就叫芸香讓如風過來給你看看。」

  回到將軍府第二日，梁如風從天旭國匆匆趕回來，住在將軍府，好方便照顧元弘毅。

  「別走。」元弘毅握住柏梓琬的手，虛弱道，「阿琬，我抓不住你，你別走好不好？」

  「我不走，我只是出去叫如風，一會兒就回來。」看到他眼睛裡赫然出現的恐慌，又怕扯到他的傷口，柏梓琬只得退回來。

  元弘毅搖頭，「我已經沒事了。阿琬，你陪陪我好不好？」輕若羽毛的聲音帶著一絲乞求。

  「可是……」看著他寫滿期待的眼，柏梓琬終是妥協點點頭，「好，我不走，就在這裡陪你。」

  屋內安安靜靜，兩人像從前一般相對無言，然，望著對方的眼卻是說不出的的柔情蜜意。元弘毅微微一笑，笑容里滿是滿足，握著柏梓琬的手更是竭盡全力握著。

  阿琬說這不是夢，但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所以他不敢鬆手，怕一鬆手阿琬又想消失不見，夢醒了，看到的依舊阿琬看向自己時的冷漠和疏遠，還有輕視，不管哪一種眼神都令他痛徹心扉。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是我臉上髒了嗎？」柏梓琬摸了摸自己的臉，笑著問道。

  元弘毅搖頭。

  「那你為什麼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我？難道你還以為這是夢？要不要我打你一巴掌，或者掐你一下試試？」看到他倏然皺起的眉頭，柏梓琬莞爾，「相信我，這不是，我真的在你身邊。」

  元弘毅點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柏梓琬，腦袋昏沉的厲害，才一會又覺得累了。

  看到他眼睛張張合合，卻不敢睡，柏梓琬失笑，俯低身子，柔聲道，「累了就睡吧，我答應你，等你醒來，我還在這裡。」

  這一回，元弘毅既不搖頭也不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柏梓琬，最後，終是抵擋不住席捲而來的倦意，漸漸合上眼，握著柏梓琬的手，就這麼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