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徐天南的懷疑(4)
2024-04-30 16:26:09
作者: 白北飛
徐天南又一次來到這座熟悉的動物園,又一次走在了這條生機盎然的林蔭道時,眼裡看見的卻總是之前破獲行刑者案時留下的影子。
錢夫人的屍體至今都沒有找到,錢老大的骨灰也始終孤零零地埋放在某塊廉價陵園的角落。
杜永支的骨灰被帶回老家時,他那上高中的女兒已哭成了淚人。
金建國副局長自從被免職並判處緩刑後,從此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但好在他女兒的心臟移植手術非常成功,只不過漠北市檢察院依然還在追繳金局長後續被調查出的「違紀款」,估計他和金嫂也只能用下半輩子打工的收入用於償還。
楊小胖與楊小美均面臨15年以上的刑期,估計出獄後,這個社會已經不再是他們眼中曾經的樣子。
還有那些在行刑者案中枉死的人們,不知現在是否已經去往了更高維度的世界。(注1)
然而當徐天南想到楊萬里時,則是用力搖了搖腦袋,自語道:「裝模作樣的傢伙!別再出現在我腦子裡了!趕緊把你13億年的「地獄時間」服刑完再說吧!」(注2)
想起了以前的事,徐天南頓感心情壓抑,他快步穿過了林蔭道,最終在一間小平房的門外看見了陳良善。
對方面容憔悴地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目光卻渙散而又呆滯地盯著腳下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善?」
「良善?」
「喂!你幹嘛呢?」
一連叫了幾聲,陳良善終於也被嚇了一跳,當他抬起頭看見來者時,長嘆一口氣道:「天南,你……你來了?」
徐天南心中存疑,按理說對方若真的與昨晚劉建民被害案有牽連的話,此時在面對自己時多多少少也會有些緊張,但現在的對方儼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徐天南小聲問道:「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對方答非所問地回應道:「天南,有些話其實我不該告訴你的,但是現在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了。」
徐天南坐在了對方身邊,「沒事的,你有什麼話都可以和我說,只要我能幫上你的地方……」
「別!快打住!」陳良善突然打斷了對方道:「天南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是一個會去求人幫忙的人,我今天找你來,只是因為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絕沒有找你幫忙的意思!」
徐天南點點頭,「我明白了,那你說吧,我聽著。」
片刻後,陳良善緩緩道:「昨天……我把手機砸了,就砸在了自己那輛車的玻璃上,摔成了碎片!」
徐天南詫異道:「為什麼?出什麼事了?」
對方緩緩從兜里掏出一個新買的山寨手機,遞了過來道:「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但是在我砸了手機以後,我老婆又給我發了許多條簡訊,我也是剛剛買了新手機才看到的,要不你自己看吧。」
徐天南接過了手機,再次問對方道:「良善,你確定我能看你的簡訊嗎?」
陳良善:「我不把你當外人,你看吧。」
隨後,徐天南打開了簡訊收件箱,竟發現在這個收件箱裡,除了一條中獎的詐騙簡訊以外,其餘的幾十條簡訊竟然都是同一個號碼發來的。
陳良善解釋道:「哦!忘記和你說了,這幾十條簡訊都是我老婆發來的,我剛換了手機還沒來得及保存她的號碼。」
徐天南點開了簡訊。
——你個沒出息的男人!現在竟敢罵我了!接電話!現在立刻給我接電話!
——陳良善!我說你兩句怎麼了!難道你的本事已經大到說都讓人沒法說的地步了嗎!
——你連接孩子放學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干不好,你還能幹什麼?
——陳良善!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大男人天天不著家,錢也沒有賺到!你到底為這個家做了什麼?
——你知不知道我在我媽那裡是如何抬不起頭來?你知不知道當她借接濟我們生活時,那看著我的眼神是怎樣的?
——陳良善!你也是個快40歲的男人了!瞧瞧你讓你的老婆孩子都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接電話,不然這日子就別想過了!
一條接一條的謾罵簡訊加起來足足有數百字,其中包含了一個女人的憤怒和絕望,這些刀子一般鋒利的文字也足以讓每個看見的人感到背脊發涼,然而真正在這幾百字的背後,徐天南看見的卻只有兩個字:貧窮。
同時,徐天南還發現,雖然發簡訊的女人已經憤怒到了極致,但儘管這樣還仍然保留著最後一絲理智,她並沒有用髒話對陳良善進行辱罵,同時也沒有像大多數女人生氣時那樣,總是把離婚掛在嘴邊。
但很快,其中的一條簡訊瞬間吸引了徐天南的注意。
——陳良善你不要忘了!我們結婚的車子房子都是我爸媽買的!我笑嫣然真是瞎了眼!竟然找了你這麼一個沒出息就會和老婆罵街的男人!
笑嫣然?
這種稀有的回族姓氏本來就少,而同時又以「嫣然」取名的更不可能出現重名的可能性,因此徐天南當即就回憶起昨晚在劉建民的兇案現場時,偷偷帶走DV機存儲卡的那個女記者正是叫笑嫣然。
徐天南問道:「良善,你老婆叫笑嫣然?」
陳良善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回應道:「嗯,怎麼,你認識?」
徐天南低聲道:「我昨天在兇案現場見到她了!」
「什麼?」陳良善此時將自己緊張時的表情顯露無疑,大聲問道:「兇案現場?她為什麼會去那種地方?」
就在陳良善說話時,徐天南卻一直在默默觀察對方的表情變化,他能明顯看出對方說話時那緊蹙的眉心與用力緊扣的拇指,這些變化無疑都在透露著一個信息,那就是這個話題使陳良善感到了緊張。
但微表情只能反映一個人的情緒,並無法探及內心,因此徐天南也將陳良善對這個問題感到緊張的原因,歸結為了對老婆的擔心。
徐天南道:「放心吧,她昨天沒有遇到危險,不過話說回來……你難道不知道她昨天下午去採訪了嗎?」
陳良善長噓一口氣,搖頭道:「對於她的工作我很少過問,而且昨天下午我一直都在這裡工作。」
說著,陳良善指了指遠處的一間公共廁所,而那個位置旁邊正好就是一條排水渠,他解釋道:「喏!就那個公廁的電路維修工作,我告訴過你的。」
「所以說……」徐天南放下了手機,仔細看著對方的表情問道:「所以說,你昨天晚上在與我和文警官見面前,一直都在這個公園裡?」
此時,陳良善緊張得手心都滲出了冷汗,他終於明白了徐天南現在確實在懷疑自己,懷疑自己就是殺害劉建民的兇手,而自己接下來的回答至關重要,一旦回答出現了任何紕漏引起了對方的懷疑,那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陳良善也十分清楚,以自己現在對表情管理的能力根本不足以騙過徐天南。
於是他做出十分痛苦的模樣,用雙手緊緊揪住頭髮,懊惱地道:「哎……是的!都怪我昨天為了賺這幾十塊錢,結果在這個動物園耗了一下午,卻把接囡囡放學的時間給忘了!這件事就像一個導火索,把我和嫣然之間長久積壓的問題……都暴露出來了!」
雖然陳良善的表情痛苦不堪,但徐天南此時的心中卻一半是同情,一半是期待,他無比期待陳良善昨天真的在這座公園裡維修電路,那樣的話就可以直接洗清嫌疑,而對於他來說,是一萬個不願意相信自己兄弟會是個殺人兇手。
徐天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放心吧良善,從嫣然的字裡行間我能看出來,她雖然責怪你,但也絕對沒有不想和你過下去的念頭。」
陳良善歪過頭,露出紅腫的眼睛沉聲道:「真……真的嗎?」
徐天南點點頭,面露難色地道:「有件事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就在昨天的兇案現場,你老婆硬是憑她一己之力,把我和其餘十幾名警察全部玩弄於股掌之間。」
陳良善擠出一絲笑容,「她?笑嫣然?能騙過你徐天南?」
徐天南尷尬地笑了笑,「雖然從昨天那件事來看,她是一個為了工作不擇手段的女人,但這也並不能否認她是一個優秀的女人!」
陳良善似乎沒想到自己老婆還能有這番能力,但還是擔心地問道:「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她?干擾警方辦案,起碼也應該被行政拘留吧?」
「說什麼呢你!」徐天南輕輕錘了對方一拳,壓低聲音道:「刑偵支隊在記者手裡吃過的虧,加起來早就足以繞地球一圈了,再怎麼說她也是你老婆!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聽見這番話,陳良善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多麼希望昨天發生的一切就是個噩夢,起碼現在自己可以問心無愧地面對徐天南,面對這個真誠希望自己好的朋友。
雖然徐天南說這番話都是出於真心,但他心中還是有最後一個疑問,到底該怎樣在不被陳良善發現的前提下,找出昨天對方確實在這裡維修電路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