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血腥的本能

  「盾！」「刺！」「五排輪換！」.......

  沒有絲毫地猶豫和遲滯，杜慎言急促地下達著軍令。

  指揮著左墨離都以五排聯戰陣技，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執戟司的鐵騎。

  

  此陣技耗力最多的，實際上是前出進擊刺殺戰馬的將士。

  因為戰馬所披掛的鐵甲比騎兵更厚重，刺穿需要使用極大的力量。

  而五排聯戰陣技的變態之處在於，能夠保證執行進擊刺殺動作的陣列第二、三排將士，在完成刺殺動作抽刀回退後，便會調整為陣列的第四、五排。

  因而得到輪空一輪的修整時間，重新積蓄力量。

  而且，施展五排聯戰陣技完成四輪衝擊後，陣列的前五排便會整體退後休整。

  而陣列的後五排則會頂上繼續輪番刺殺攻擊。

  這種連軸轉的輪戰陣技，能夠最大限度地保持所有將士的體力。

  隨著一輪又一輪攻擊的成功施展，一片又一片執戟司的騎兵接連倒下。

  左墨離都的士氣也隨之水漲船高。

  每一個將士都由初始的惴惴不安，逐漸進入到信心滿滿，繼而再進入到亢奮難厄的興奮狀態。

  整個左墨離都陣型的攻擊，逐漸形成富有規律的節奏，宛若一波波浪潮，連綿不絕，愈發凌厲！

  每過六個響指，必有一百多名執戟司的騎兵成片倒下、被殺……

  一刻鐘前，雷無水帶著對仇士良的恐懼，匆匆的返回執戟司的大本營，安善坊。

  他盡數點起麾下執戟司二千五百多騎，沿著朱雀門大道急速南下。

  雖然仇士良一再吩咐，此番出擊主要目的在於偵查，而非硬拼。

  但當雷無水從斥候探報得知，對方的兵力真的只有區區一千多人時，便自作主張地改變了此番出擊的初衷。

  雷無水太需要一個機會證明自的能力了。

  他的廢物弱智弟弟雷厭水，這次著實的讓他栽了一個大跟頭。

  雷厭水一個營的兵力盡然在數個彈指間便被盡數全滅。

  這可是大唐最為精銳的神策軍的一個營吶！

  這是讓整個北司系統里的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恥辱！

  更何況是向來眼高於頂、自尊心極強的仇士良？！

  雷無水很清楚，如若今日不全殲這股突然冒出的南衙逆黨，立下大功。

  那今後他在仇士良以及一幫北司大佬之前，絕對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位置。

  他這十數年的苦心經營就要一朝化為烏有！

  這種事，絕對不允許在他雷無水的身上發生。

  所以在朱雀大道和敦化大道的交叉口與左墨離都遭遇後，

  雷無水便不顧一切地命令麾下鐵騎全力衝擊斬殺，

  寄希望於騎兵之於步兵的天然優勢，一鼓作氣將這股南衙逆黨盡數殲滅。

  初始的進展確實令雷無水欣慰，敵人的兩輪齊射，都未能射穿執戟司鐵騎所披掛的厚重明光鎧。

  但肉搏近戰後，卻出現了令雷無水始料不及的狀況。

  原本應當在近戰中占盡優勢的騎兵，卻被對方的玄奧陣法殺得毫無還手之力。

  眼看著執戟司的鐵騎一片又一片的倒下，雷無水卻是毫無辦法。

  只能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橫刀，遊走在隊伍的前後，催促將士用命，不顧生死地向前衝擊。

  「前進者賞，後退者殺！」

  雷無水瘋狂地大聲嘶吼著！

  但再英勇的士兵，畢竟也是肉體凡胎。

  眼見著同袍被敵人一輪又一輪地衝擊若絞肉般奪取性命，任誰也會心生怯意……

  左墨離都以五排聯戰之法完成八輪攻擊，斬殺執戟司九百餘人後，整個執戟司進攻陣型發生了動搖！

  先是有零星的騎兵，冒著違背軍令被雷無水及其督戰隊斬殺的危險，自顧自地向朱雀大道北面狂奔，逃離戰場。

  而後是三、五成伙的逃跑。

  不多時，整個執戟司的陣列都開始動搖。

  後排的騎兵已經不顧命令的向後倒退。

  而前排的騎兵則是紛紛調頭，開始往後策馬狂奔。

  由於前後排撤退的速度不一，形成堵塞，有些不耐煩的士兵已經開始自相殘殺！

  左墨離都的陣列卻是齊整如初、士氣更甚。

  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此時宛如一記又一記的重錘，狠狠地錘在執戟司的陣列上。

  每一次重擊，都會飛起無數的血肉，一百多名執戟司的鐵騎瞬間斃命！

  站在執戟司角度，這是一幅何等駭人的場景！

  「不許退，不許退，違令者斬，全都給我上！」

  雷無水眼看陣崩在即，拼命扯著嗓子大喊大叫，卻根本無法阻止執戟司失敗的頹勢。

  更令人崩潰的是，到現在為止，雷無水甚至還不知道南衙敵軍用得是什麼陣法，竟能凌厲如斯！

  他麾下這裝備精良的二千五百多名鐵騎，非但不能如先前預想般勢如破竹的殲滅對方，反而被對方一點點迅速蠶食！

  其實這也不能怪雷無水。

  對於他這樣一個自幼長於長安底層市井無賴之家，靠著拆遷驟然暴富的人而言，沒有文化是硬傷。

  升遷受賞基本上靠行賄奉承，諂媚厚黑。

  只有那身還算不錯的武藝是真本事，畢竟也算是一個三階高手。

  直至現在，依然大字也不識幾個，更不要說研習什麼軍書陣法了。

  其實，這長槊陣法，乃是郭子儀平定安史之亂時所創，屬於高端陣法中最為基礎的黃級陣法戰訣。

  雖然創始至今才僅僅八十餘年，且不是什麼限制外傳的秘陣。

  但唐代軍旅之中的將士大多也如雷無水般沒什麼文化。

  平日習練的陣法全靠師傅帶徒弟般的口口相傳。

  一旦陣法稍微複雜，便極容易失傳。

  此時，長槊陣法已然在大部分唐朝軍隊中失傳。

  唯有少數的藩鎮，由於個別將領稍有文才韜略，才能習得此陣法之精髓，依然教令將士練習此陣。

  歸義軍由於是郭子儀的搭檔李光弼親創，故而這套陣法倒是毫無保留地傳了下來。

  至於大字不識的雷無水，自然是無法知曉這套長槊陣法，應對之策更是無從說起了。

  其實何止雷無水，整個執戟司二千五百多人，都不知道眼前對自己瘋狂屠戮的這套陣法的底細。

  他們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親身領教這套陣法施展開來的巨大威......

  左墨離都將士，此時卻因長槊陣法的凌厲，戰意愈加旺盛。

  一輪又一輪的攻擊，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殺戮。

  敵人橫飛的血肉、絕望的哀吼，

  以及自己這邊無數同袍應和著一陣陣富有節奏、聲震天地的喊殺聲，所作出的整齊劃一地刺砍動作，

  都強烈地刺激著每一個左墨離都將士的感官和大腦。

  戰爭初始從未臨陣殺敵的惴惴不安，現在已經完全被殺戮所帶來的興奮和快感所替代。

  殺戮中，所有左墨離都將士，都生發出一種奇怪的亢奮。

  這種亢奮使人有一種強烈的撕咬欲望，口中的上下排牙齒不由自主的左右移動，將牙齒磨得「格格」作響。

  杜慎言知道，這種亢奮，實際上是深埋於人類深處的嗜血本能，充分釋放的一種感官體驗。

  「吾等人類，其實在遠古時也是如同虎豹豺狼一般，生吃其他物種，甚至是我們同類啊！」

  同期辨物神通，讓杜慎言知道了這個血淋淋的知識！

  不過，作為一名自詡牛逼的將領，杜慎言可不會被這種原始的殺戮本能所支配！

  「左墨離都，撤！」

  在節節勝利時，杜慎言卻發出了令整個戰場所有人都感到驚愕的命令，他竟然要讓左墨離都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