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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雞翅

2024-05-30 09:44:33 作者: 白鷺未雙

  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叫「雞翅」,他奶聲奶氣地答:「我來這裡,前日,被狗追……追了兩條街;昨日出門又被狗追,摔在了路上,好疼;今日……今日……」

  樓似玉連忙看向他身後:「今日沒狗追你呀?」

  雞翅眼淚汪汪地撩開衣擺,兩人低頭一看,一隻小奶狗正兇巴巴地咬在他的褲腿上,直齜牙。

  一個沒忍住,樓似玉大笑出聲,笑得雞肉夾不穩,連忙塞去他嘴裡然後繼續笑。宋立言倒是比她有人性些,打量片刻,伸手將那小狗給取了下來,放去門外趕走了。

  「你偷狗的骨頭吃了?」樓似玉邊笑邊問。

  雞翅委屈地搖頭:「我沒有,不知為何它們都追我。」

  「那就是你當真像個雞翅,引得它們饞了。」樓似玉倒了酒與宋立言碰杯,一口喝下,斜撐著腦袋打量這孩子,臉上不由地就帶了點慈祥,「雞翅住哪兒呀?」

  吃著肉的小孩兒含糊不清地答:「山上。」

  「那怎麼一個人進城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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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來找人。」

  「最近這城裡可不好亂走啊。」灌一口酒,樓似玉眉眼間飄上兩縷愁,「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大禍臨頭那。」

  宋立言斜她一眼:「你嚇唬孩子做什麼。」

  「奴家也只是擔心。」樓似玉轉臉看向他,「他們費那麼大的功夫讓那東西臨世,絕不只是想弄個孩子來玩。」

  宋立言何嘗不清楚?他查閱了上清司的典籍,四大妖王的內丹下落其實都有記載可尋,但白仙一族例外,古籍上只說妖王浮山戰敗而亡,卻沒提及內丹,那也就表明當年一戰在場的人都不知其下落。什麼樣的情況內丹會沒了?之前他沒想明白,現在倒是有了個猜測。

  白仙一族的妖王浮山,若是提早將自己的內丹餵與妖后,那麼戰敗之後難尋內丹便是情理之中。妖后身故,將內丹寄予自己的孩兒,如此說來那未出世的胎兒還能活幾百年也就不奇怪了。

  光憑身懷內丹這一點,哪怕小妖王再無辜藏得再深,被挖出來也是早晚之事。

  現在宋立言擔心的是——妖王現世,多半要吃人進補,首當其衝的就又是浮玉縣。哪怕他已經讓人守住各個城門,嚴查進出,但妖怪這種東西,真是防不勝防。

  鬱悶地喝了口酒,他微微一品,點頭:「這酒家的確比你掌燈客棧來得實誠,沒摻水,好酒。」

  「大人又亂講。」樓似玉嗔怪,「奴家那能叫摻水嗎?那叫薄利多銷,用更少的成本,讓更多的人喝上酒。」

  「做生意不老實,打口仗倒是厲害得緊。」

  看他們說得熱鬧,雞翅也不摻話,甚至白吃雞肉覺得很不好意思,還接過酒壺吃力地替他們倒酒。他覺得右邊這個花裙子的姐姐長得很是好看,身上還有股說不出的親近。右邊這個哥哥丰神俊朗,就是不太愛笑,舉止比姐姐優雅,喝酒一滴也沒灑。兩人湊在一起,看起來很客套,但又莫名覺得親密。

  「雞翅,你吃完了要去哪兒啊?」樓似玉喝得半醉,巧笑嫣然地問他。

  雞翅奶聲奶氣地道:「再去街上轉轉,看能不能尋到親人。」

  「你親人長什麼樣子?」宋立言皺眉,「浮玉縣這麼大,你一個孩子四處亂尋,怕是尋不到。」

  雞翅皺眉,想了許久,沾著茶水在桌上認真地畫起來。樓似玉灌了兩口酒,想看看他畫出個什麼,結果一側眼嘴裡的酒就噴了出去:「這是什麼?」

  「親人那。」雞翅無辜地看著桌上那一團亂七八糟的水漬,「不像嗎?」

  「像這樣的我見過。」樓似玉打趣他,朝櫃檯邊那一團亂麻指了指,「喏,那個就是。」

  雞翅委屈地扁起小嘴,眼裡又湧出了淚花。

  「哎,好了,姐姐幫你尋,別哭哭啼啼的,待會兒叫人瞧見,還以為是我欺負小孩兒呢。」樓似玉拍拍他的肩,想給他點鼓勵,然而她的的確確是喝多了,酒量又沒宋立言好,下手沒輕沒重的,看得對面的人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醉了?」他很嫌棄地問。

  樓似玉眯著眼咧嘴笑:「沒有。」

  伸手比了個八,她大著舌頭道:「我還能喝八罈子。」

  宋立言白她一眼,未免她撲面前的湯里去,乾脆坐去她身邊,讓她靠著自個兒,然後繼續將小罈子里的酒喝盡。許是看他喝得太高興,雞翅也忍不住摸著酒杯咋了一小口,結果被辣得直吐舌頭。

  看得好笑,宋立言動了動肩膀問靠著他的人:「這小傢伙你要帶回去?」

  「嗯,帶。」樓似玉十分豪邁地舉手應下,然後手脫力垂落,又扒拉著他的衣袖,「大人身上這香真好啊。」

  宋立言被酒嗆了嗆,沒好氣地道:「我每每回家,父親母親都要嫌我這一身香灰味,非得沐浴三遍才能進房,你倒是古怪,怎還覺得好了?」

  樓似玉失笑,大著舌頭答:「在大人懷裡睡的覺最踏實,聞著這香味兒我就知道什麼都不用操心,有您頂著呢。」

  不領情地推她一把,宋立言道:「本官無意替你頂著,自己的事自己做。」

  說是這麼說,可一桌菜吃完之後,他還是皺眉將錢袋遞給了店小二,然後起身,將這人扛上肩,再瞥一眼雞翅,把他也給捎帶上一起牽出門。

  「你不是要帶他回去?」微惱地拍了拍她的背,宋立言冷哼,「倒是醒醒。」

  樓似玉嘴裡咕嚕了兩聲,不知在說什麼,往他肩上一賴就又睡了過去。宋立言咬牙,一低頭卻發現雞翅滿眼無辜地看著他,乖巧地等著他說要去哪兒。

  「……上車吧。」

  宋洵意外地看著這一家三口……不是,一行三人的壯觀場面,納悶地問:「大人,不是掌柜的請客用膳麼?這怎麼倒把自己給喝趴下了?」

  宋立言將人塞進馬車,又將雞翅拎起來也放進去,面無表情地道:「摻水的酒喝多了,一喝烈酒就上頭。」

  「那這孩子?」

  「她要帶,便帶回去吧。」

  他語氣很是無奈,甚至帶了兩分惱怒,可宋洵不知怎的就聽出兩分縱容寵溺來,唏噓片刻,他待大人坐好,便駕車回府。其實途中路過掌燈客棧,是可以把樓掌柜放下去的,但大人沒說,他也就沒吭聲,馬車一路平順地回到了官邸。

  「你倒是還有閒心亂逛?」羅安河正巧出門,看見他的車回來,冷笑便罵,「我看趙清懷到這兒了,你要怎麼同他交代。」

  車廂里的宋立言微微一怔,外頭的宋洵忍不住便問:「趙大人要來?」

  「早就在路上了,等著收拾這個不成器的徒弟呢。」羅安河輕嗤,「可把你那狐狸精藏牢實,不然他來了,可就沒活路嘍。」

  趙清懷雖是上清司的代掌門,可同時更是朝中一品大員,如何會輕易離開京都?宋立言神色有些凝重,暗想難不成他放走美人蛇和勾水內丹當真有這麼嚴重?師父他老人家是個淡然穩重的性子,先皇駕崩在他面前他都能不動聲色,這世上還有何事能惹得他著急?

  樓似玉什麼也不知道,靠在他身上美滋滋地睡著酒覺,對面坐著的雞翅更是一臉懵懂天真,還舔著手指上殘存的雞肉味兒。宋立言嘆了口氣,不知為何就油然而生一種當家不易之感。

  羅安河走了,宋立言抱著樓似玉回房,將她扔上床上,胡亂拿被子一裹就想走。可轉身覺得眼下天涼,琢磨一番,又將被子給她蓋好,再將帕子擰了把熱水給她擦了擦臉。

  昔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宋大人,經過之前那段養狐狸的日子之後,竟也會照顧人了。宋立言自己都想唾棄自己,扔了帕子想走,卻瞧見站在旁邊的雞翅滿臉是淚地看著他。

  「又餓了?」他皺眉。

  雞翅連連搖頭,捏著袖子使勁擦臉:「就是瞧著哥哥姐姐,有些想我娘親和爹爹了。」

  宋立言不悅:「令堂令尊如此不和?」

  「沒有,娘親和爹爹就像哥哥姐姐一樣恩愛,每次娘親貪涼在竹床上睡著,都會被爹爹抱進屋子裡,給她擦臉。」

  「我沒有與她恩愛。」

  雞翅咧嘴:「我爹爹也常這樣說。」

  宋立言:「……」要不是方才那頓飯是他給的錢,他都要懷疑這孩子被醉酒雞收買了。

  低下身子看著他,宋立言問:「那你爹娘都去哪裡了?」

  「死了。」雞翅眼淚掉得更快,卻沒嚎啕,整個人看起來乖巧極了,「在我還沒出生之前就死了。」

  「那還真是……等等?」他覺得不太對勁,「在你出生之前就死了,你爹娘一起?」

  「是呀。」雞翅點頭,「我在一棵樹上掛了很久很久,前幾日才算真的出生。」

  父母雙亡、能掛在樹上出生、前幾日出生卻有七八歲的大小、住在山上、要找的親人像一團亂麻。宋立言慢慢撐著膝蓋站起來,臉繃得死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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