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還是捕頭好哇
2024-05-30 09:43:55
作者: 白鷺未雙
「要是當官的只知道從民意,那要官何用?遇事則慫恿於民,欺之騙之,再以他們的聲音為庇護,行私慾,冤好人,這天下不就大亂了?」有人撥開人群,跨上公堂來,「羅大人此舉,乃為官者之大忌。」
羅安河一愣,回頭看去,果不其然又看見霍良這愛說教的小子,當下就冷笑一聲:「你一個小小的捕頭,真以為熟讀《為官論》就能教訓我了?」
「是非對錯,不該以身份為桎梏來論。」霍良一身正氣地捏著腰間刀柄,「大人錯了就是錯了,無論誰來教訓都是一樣。」
「你放肆!」羅安河怒指他,「本該在大牢里關著的人,誰放你出來的?亦或是你自己逃獄?不管是哪一種方式,你都得給本官滾回去!」
觀審的百姓一陣騷動,接著就分去了兩邊站著,有一行人走進來,為首的那人朗聲笑道:「若是我放的,也要跟他一起滾回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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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熟悉的聲音,聽得羅安河身子一僵,側頭看過去,就瞧見個慈眉善目的男人把玩著一對油光發亮的大核桃走進來,一身藏藍常服,腰墜紫絛玉佩,氣度非凡。但哪怕他是笑著的,目光所落之處,被看著的人也忍不住打顫。
「……大人,您怎麼過來了?」一掃之前的囂張,羅安河迎上來,分外殷勤地請他上坐,搓手笑道,「最近不是去京都述職了嗎?」
「是啊,剛回來就接到消息,說浮玉縣出大事了,便過來看看。」他將核桃搓得嘎嘎直響,路過宋立言身前的時候,停下了步子。
「霍大人。」宋立言朝他拱手。
霍鼎世滿眼讚嘆地瞧著他:「你這小子的確是個好苗子,這才幾年啊,就出落得如此厲害。」
說著,拍了拍他肩上厚重的炁。
宋立言謙虛低頭。
霍鼎世唏噓地朝霍良道:「看看人家,你分明與人家是一樣大的年紀,卻遠不如人家有本事。」
霍良心情複雜,旁邊的羅安河神色比他更複雜,疑惑的目光在這三人之間來回掃了好幾遍,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霍良姓霍,荒州州府霍大人好像也姓霍?可是,他沒聽說霍大人有子嗣啊?
「浮玉縣出了這麼大的事,按理也是要移交州府處置的,既然本官趕巧來了,這位置不如就讓本官來坐?」霍鼎世指了指堂上的主審位,看向羅安河。
羅安河哪兒敢拒絕,僵硬地笑著就將頭上烏紗摘下,雙手放去桌上:「您請。」
霍鼎世大方坐下,將狀紙拿起來瞧了瞧,看向下頭的曹夫人:「原告要指被告投毒殺人,可有證據?」
曹夫人回過神來,戰戰兢兢地道:「我家老爺壽宴上的菜餚全有毒,死傷幾十餘,有醫館寫的字據為證,府中丫鬟小廝也都看見的,廚房裡只有掌燈客棧的人進出。」
「被告可有冤屈?」
「有啊,天大的冤屈!」樓似玉連忙道,「宋大人與奴家一同去查過,毒在曹府的水井裡,只要用水做菜,菜里都會染毒。這做菜哪有不用水的?奴家也著實是無妄之災,沒收到酒席錢不說,還將客棧名聲給賠進去,誰會故意做這樣的生意那?」
「大人。」羅安河忍不住道,「宋大人與這位女掌柜頗有私交,他們兩人一起查的東西,不足為信。」
霍良往前站了兩步:「宋大人為人公私分明,剛正不阿,衙門上下皆可作證。此案樓掌柜著實冤枉,無憑無據就被羅大人抓進了大牢,還動用私刑,懇請大人明察。」
霍鼎世意外地看他一眼,然後問:「被告可有證據自證清白?」
「有,當日宋大人讓人查過水井,井裡之水確實有毒,案卷里就有記載。並且早在曹家壽宴開場之前,府中就有丫鬟腹痛身亡,足以佐證。」霍良將備好的案卷呈上去,又道,「曹夫人喪夫難過,遷怒於樓掌柜,故而將丫鬟身亡之事隱瞞,不巧在運送屍體之時被卑職撞破,眼下那丫鬟的屍身因為無親眷認領,尚在義莊。」
霍鼎世覺得好笑:「本官問被告,話怎的全是你說了?」
霍良正色道:「卑職曾奉宋大人之命查過此案,本早就該結案的,不曾想又橫生枝節,故而只能拿出手中證據,以正視聽。」
曹夫人臉色難看,憤憤不平,跪下來就朝霍鼎世磕頭:「民婦的夫君死得冤枉,總不能全怪那水井吧?就算是井裡有毒,那毒也肯定是人為,請大老爺抓出兇手,替夫君報仇。」
霍鼎世仔細看了卷宗,喃喃道:「蛇毒……這毒怎麼可能投在井裡呢?除非量大,否則壓根不至於令人喪命。」
羅安河立馬道:「下官方才就在審理此事,有人揭發那樓掌柜私自豢養巨蟒,導致縣上死傷千人,這蛇毒旁人沒有,她一定是有的。」
霍鼎世將卷宗放在桌上拍了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巨蟒?這話你拿去糊弄別人還好說,同本官也敢胡謅?」
哪個平民敢養妖怪?不早被妖怪吃了?再者說,妖怪那麼大,一個客棧掌柜能養在什麼地方?
羅安河語塞,忍不住惱恨霍良,怎麼就把州府大人給找下來了?若他不在,這案子就此定下也沒人敢說什麼,可他來了,這話就說不過去了。
「大人。」宋立言出列,拱手道,「岐斗山上多巨蟒,但非人可養也,前些日子下山覓食,傷我縣上百姓,下官已經帶人上山剿滅,蛇屍均棄於碧波湖岸。為平民憤,也給大人一個交代,下官請大人移駕,與眾人一起前往碧波湖探個究竟。」
「哦?」霍鼎世來了興致,「都除掉了?」
「是,巨蟒百餘,皆斬首斷七寸,堆積成山。」
驚嘆了一聲,霍鼎世起身就往外走,眾人跟上,霍良一把就將樓似玉拉起來,順手替她解開脖子上的鐐銬。
「多謝您。」枷鎖脫落,樓似玉終於喘了口氣,欣喜地道,「想不到霍捕頭還有此等靠山,倒是我瞎操心了。」
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霍良小聲嘀咕:「我也不想麻煩他的,畢竟……可這回羅大人太過分了,若不請他來,你我連著宋大人都要為強權所壓,實在不值當。」
樓似玉笑著拍手:「霍捕頭厲害,等這事兒了結,奴家請您喝酒。」
正走在她身後的宋立言聽著這話就是一僵,眼眸微眯,心想掌燈客棧的酒還真是便宜啊,誰都能請著喝。
「我不會喝酒。」霍良耳朵微紅,「上回洗塵宴上不就鬧笑話了?」
那是她用的迷魂法術,又不是他真的喝醉了。樓似玉難得地良心不安了一瞬,笑道:「這回給您上些不烈的好酒。」
兩人說說笑笑,仿佛已經脫罪了似的,開始討論起下酒菜來了。宋立言冷笑,越過他們往前走,兀自上馬,跟上霍鼎世的馬匹。
「立言。」霍鼎世朝他招手。
他應了一聲,策馬上去與之並排,就聽得霍鼎世小聲問:「霍良這孩子沒給你添麻煩吧?」
「大人言重,霍捕頭踏實能幹,能得他相助,是下官的福氣。」
「那就好。」霍鼎世搓著核桃嘆氣,「你也知道,這孩子一直惦記他娘的死,不肯認祖歸宗,這麼多年了老夫一直覺得虧欠他。這回難得他有事相求,老夫是說什麼也要來一趟的。」
他說著,又回頭看了看樓似玉,眼裡露出點揶揄:「那姑娘是他心上人吧?還沒見過他這麼護著誰過。」
宋立言垂眸,沒吭聲。
霍鼎世也沒注意他的表情,自顧自地道:「他早該成家了,若這姑娘當真無辜,那老夫也樂得成全……扯遠了,立言,這次老夫去京都見了你師父,他老人家讓我轉告你,紅塵之劫在即,切忌大怒大悲。」
「多謝大人提點。」
應是這麼應著,宋立言心裡卻覺得自家師父太小瞧他,就算是身處紅塵、受人影響,但這點程度,如何至於變成劫數?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碧波湖去了,如宋立言所言,堆成山的巨蟒屍體在叢林裡散發著惡臭,親眷為巨蟒所害的人當即跪下來哭號,有膽子大的舉著鋤頭上去打砸一番,膽小些的遠遠看一眼就跑走了。沒過多久,消息傳開,更多的百姓湧向碧波湖,哭聲和罵聲震天。
「我怎麼早沒想到這茬呢?」樓似玉懊惱不已地抱著旁邊的樹幹,「早讓人來看,客棧也不至於被打砸了呀。」
宋立言站在她身側冷聲道:「時機剛好,早一步晚一步都不妥。」
「那您給補貼客棧的修葺錢麼?」樓似玉眼巴巴地伸手。
「妄想。」他拂袖走開。
樓似玉垮了臉,繼續抱著樹幹哀嚎,旁邊的霍良看得好笑,上來低聲道:「總會有辦法的,掌柜的別著急。」
「還是捕頭您好啊。」樓似玉感激涕零,再衝著宋立言的背影撇嘴,「不像有的人,翻臉不認人,無情又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