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梅竹馬未婚妻

  深淵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地方，藏在陰暗角落裡的禿鷲和野狗，盯著過往的肥羊。

  這裡沒有法律，遵循著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

  這是原身記憶中對深淵的印象。

  夏洛特站在診所門口，中午時分，四周依舊是霧蒙蒙的昏暗模樣。

  抬頭向上看去，透過迷濛灰霧，可以看到一條狹長的白色光帶，這就是深淵的天空。

  深淵名副其實，就是坐落於卡爾瓦城外的大裂谷里的一座狹長城市。

  上窄下寬，數百米的懸崖峭壁，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了荒原上發狂的魔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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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伊索大陸上少有的無魔法屏障保護的大型城市。

  混亂和無序是外界對深淵的刻板印象。

  但在幾大黑幫家族的控制下，真實的深淵其實維繫著一種獨特的秩序。

  只要你繳納足夠的保護費，那你同樣可以在深淵做點小生意，比如開個診所什麼的。

  夏洛特的診所所在的巴卡街屬於哈里曼家族，相比於其他黑幫家族控制的街道，總體還算和諧……

  不遠處，兩個獸人當街互毆，白刀子進，綠刀子出，獲勝的那個獸人彎腰搶走錢袋，轉身就消失在迷霧之中，另一獸人橫死大街無人管。

  算了，他收回前面那句話。

  深淵就沒有安全的地方。

  貧窮是深淵最好的通行證。

  除非你長得過於標緻，一般少有人對窮鬼感興趣。

  當然，你得時刻防備窮途末路的窮鬼，為了活下去，他們會做任何事情。

  和所有的社會結構一樣，在深淵，人同樣被分為三六九等。

  以四大黑幫家族為代表的強大勢力和具有強大實力的個人，是深淵的統治者，妥妥的上等人。

  他們對下層人民殺生予奪，肆意剝削。

  其次是通過繳納保護費，在黑幫家族庇護下小心翼翼生存的中產階層，也是最受上層喜愛的鮮嫩韭菜階層。

  他們一般是深淵各種個人商鋪的老闆，或是具有一定自保能力的罪犯、傭兵、冒險者……

  夏洛特現在就是這樣一顆鮮嫩的韭菜，每個月努力賺錢，然後給房東太太交上一筆豐厚的租金，口袋裡只剩幾個銅幣叮噹響。

  深淵賺錢深淵花，一毛也別想帶回家。

  最底層的依舊是窮鬼。

  他們當中有不少是在其他城市被迫害而進入深淵，又無自保和賺錢能力，只能在陰暗角落裡慢慢死去。

  還有一部分是受黑幫濫發的成癮魔藥的毒害，傾家蕩產，身體又被糟踐壞了的中產韭菜。

  當然，也有一些失去夢想的鹹魚混雜其中，這種屬於比較無害的窮鬼。

  夏洛特有當一顆合格韭菜的自覺，努力工作，讓自己長得更加肥嫩，這樣房東太太割起來會更高興一些。

  首要目標，則是安全的度過每一天。

  出門，是要冒風險的。

  夏洛特做過統計，在過去的三年當中，他一共出門204趟，共遭遇危險18次。

  其中12次是純粹的劫財，最後剩下一塊遮羞布安然回到診所。

  有兩次被從後面打暈之後，洗劫了他身上的所有財產，連遮羞布都沒有給他留一塊。

  還有兩次是當街暴力搶奪，刀子刺中了脖子和胸腔，距離大動脈和心臟只有幾毫米，靠運氣和自救活了下來。

  最離譜的是剩下那兩次。

  一次是被一個三百六十多斤的女獸人看上，被砸暈後直接扛回了家，要不是趁著她外出狩獵逃了出來，他肯定已經不純潔了。

  還有一次是被擄走，賣進了某會所，經受了三天的培訓，因為耐力不足，速度過快，被判定不合格，直接丟了出來。

  夏洛特：？？？

  這件事對夏洛特的自尊心打擊非常大，一度自閉到無法正常開門營業。

  夏洛特看了眼自己因為常年曬不到陽光，白皙到幾乎透明的皮膚，幸好那家會所只對女客開放，不然他肯定髒了。

  抬頭看著天光，確定了一下大概時間，夏洛特邁出了進入深淵的第一步。

  正午時分出門，安全率要高一些。

  這是前身實踐出來的真理。

  診所旁邊就有一家麵包房，夏洛特花四個銅幣，買了兩個黑麵包，站在店門口胡亂塞了幾口，然後灌了一大口涼水，把干硬的麵包咽下去，這才覺得身體屬於自己。

  把剩下的一個麵包塞進口袋，夏洛特左右看了一眼，沿著街道邊緣快步踏入迷霧之中。

  夏洛特需要煉製止血藥劑和清潔藥劑，這是日常診療中非常重要的藥劑，他在日記本里找到了煉製方法，可以試著去煉製。

  除此之外他還打算煉製水潤精華液，這是高利潤產品，如果銷路能夠打開，將給他帶來豐厚的回報。

  藥劑材料鋪位於塔克街，和巴卡街隔著七八條街道。

  夏洛特循著記憶中的路線，避開了一些危險的地點，有驚無險的在一個小時後抵達了材料鋪。

  材料鋪的老闆哈里是個地精老頭，黑色金屬框厚厚的眼鏡片後面藏著一雙精明的眼睛，瞧見夏洛特進門來，笑著從躺椅上站起身來，「夏洛特醫生，你可是好久沒來了，我還以為你又被賣到哪家會所了呢。」

  夏洛特臉一黑，這種黑歷史最不願被提及。

  不過他也沒有生氣，哈里是原身在深淵為數不多能稱為朋友的存在，也是他穩定的藥材供應商。

  雖然他愛貪小便宜，但提供的材料品質不打折扣。

  「別提了，最近不太順利，這是我這次需要的材料清單。」夏洛特從懷裡摸出一張清單遞了過去，按著以往兩人交往的方式說話。

  哈里接過清單和布口袋，一邊稱量材料，一邊說道：「都有什麼不順利的事情，說來給老哥樂呵樂呵。」

  「我家房東太太愛上我了。」夏洛特隨便扯了個話題。

  「不可能！」哈里斬釘截鐵的搖頭，回頭看了眼夏洛特，「畢竟你可是被被會所淘汰的劣質男魔。」

  夏洛特：＝「＝凸

  和哈里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夏洛特左右打量著這家材料鋪。

  長杆上晾著巴掌大的銀色蝙蝠，一張彩色的巨大蛇皮環繞著柱子，綠色的干青蛙堆在角落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臭味。

  哈里的材料鋪不光供應魔法藥劑材料，還有各式魔法師用品，櫃檯後方的柜子上立著兩排精美的魔法棒，一顆顆顏色絢麗的魔石被安放在單獨的盒子裡，兩顆拳頭大小的紫色魔核來自荒原上的五級魔獸狂暴巨蜥，是鎮店之寶。

  這是深淵最全面的魔法材料鋪之一，也是最富有的私人店鋪之一。

  哈里曾經隱晦的提過，這家材料鋪有著四大黑幫家族之一的凱德家族的背景，所以沒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最近卡爾瓦有沒有什麼趣事？」夏洛特隨口問道。

  哈里常年行走於深淵和卡爾瓦，據說他在卡爾瓦還有一家規模更大的材料鋪，夏洛特喜歡和他聊天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想從他這裡獲得一些外面的信息。

  「太陽底下能有什麼新鮮事，議會那些老傢伙，讓卡爾瓦變得越來越無趣了，幾百年前的卡爾瓦可不是這個樣子。」哈里斯語氣中透著嫌棄。

  夏洛特默然，幾百年前卡爾瓦剛建立，百廢待興，自然和現在守成不同。

  「大事沒有，不過趣事倒是有一件，而且，和你還有關係。」哈里推了一把掉到鼻尖的眼鏡，笑眯眯的看著夏洛特。

  「和我有關？」夏洛特皺眉，難道卡爾瓦還流傳著哥的傳說？

  「你的那位前未婚妻，卡爾瓦城主的女兒伊莉莎白，據說城主最近為她重新定了一門婚事，對方是蘭斯帝國國務大臣克倫威爾公爵的二兒子。」哈里盯著夏洛特的臉，似乎想看到一些有趣的表情變化。

  夏洛特的表情沒有半點波動，淡定道：「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歸宿。」

  對於那位青梅竹馬的前未婚妻，記憶中並沒有特別強烈的情感羈絆，頂多是有點落難之後被退婚的屈辱感。

  夏洛特從就讀卡爾瓦醫學院開始鑽研外科手術，畢業後一直致力於醫療改革，和從小夢想成為一名龍騎士的伊莉莎白接觸較少。

  婚約是長輩在他們兒時定下的，夏洛特的爺爺曾是卡爾瓦議會中的一位議員，父母也是高階魔法師，不過十多年前父母在一次魔獸衝擊卡爾瓦的保衛行動中意外死亡，他也就成了孤兒。

  哈里見夏洛特面無表情，不由覺得有些無趣，撇了撇嘴道：「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歸宿，不過那克倫威爾公爵的二兒子是個出了名的風流公子，你那前未婚妻可看不上他，所以放出話來，要是那位二公子能打得過她，她就嫁給他，不然這婚事不算數。」

  「那這婚事豈不告吹了？」夏洛特這下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在他的記憶中，有著一半精靈血脈的伊莉莎白，三年前就是四階騎士，卡爾瓦年輕一代的騎士無一是她的對手，放眼伊索大陸依舊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不好說，克倫威爾公爵的權柄極大，而城主想要進入議會，少不了人族議員的支持，所以他才會促成這樁婚事。」哈里笑著搖頭，「說不定以後還會上演強嫁女兒的戲碼呢，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夏洛特聳了聳肩，這的確也不算什麼新鮮事，不過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現在只想努力搞錢！

  「所有材料都在這裡了，一共15枚銀幣，我給你抹了四個銅幣的零頭。」哈里將鼓囊囊的布口袋遞給夏洛特。

  「謝了。」夏洛特將15枚銀幣放在櫃檯上，背起沉甸甸的布口袋轉身離開。

  「希望下個月還能見到你。」哈里的祝福從身後傳來。

  夏洛特把剩下的兩枚銅幣塞到鞋子裡，如果順利的話，一個小時後他就能回到診所。

  返程才是最危險的，雖然鼓囊囊的破布包裹里裝著的都是些銀翼蝙蝠、干青蛙、青眼海鷗糞便之類的奇怪東西，但並不影響它的矚目。

  而且幾十斤的東西背在身上，對於他這小身板而言，極大的限制了他的敏捷和速度。

  不過這個時間點返程相對安全，大部分深淵生物都剛吃了午飯半個小時左右，正是最為困頓的時間點。

  當攔道搶劫成為職業，那就必然會有規律的作息時間。

  夏洛特加快腳步，希望能夠儘快回家。

  然後就在轉角撞上了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