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良媛

  傾落出宮，皇上沒有一日不想把她找回來，傾落回來了，他恨不得立刻奔赴到她面前，無論她要什麼，他都給。

  可是九五之尊的身份讓他放不下面子，他得給她些苦頭，挫挫她的銳氣，讓她知道，他身邊不是缺女人，不是非她不可。

  因此傾落來了幾日，皇上都未踏足芙蕖宮。

  此刻皇上正在小夏子的陪同下遊園，他故意使得自己看起來不把那個女子放在心上。

  皇上的心思，小夏子是最清楚的，此刻無人，他也就大膽了些：「皇上當真不去見雪穎姑娘嗎？讓佳人受了冷落，皇上就不心疼？」

  

  這小夏子跟在皇上身邊多年，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皇上悠閒地搖著扇子，似乎對這件事並不上心。

  「朕對她夠好的了吧？她要出宮，對朕說一聲又如何，居然就這麼偷偷摸摸地走了，也太叫人寒心了！」

  雖然對他說了，他也未必答應，可傾落一聲不響地就走，還是讓他很生氣。

  「私逃出宮的確是雪穎姑娘不對，皇上，您把她接回來，難不成真要讓她做個宮女嗎？您是沒瞧見芙蕖宮如今都成了什麼樣了，雪穎姑娘住在偏殿裡，又黑又暗，聽說連靜嬪都不大管她了，她那裡可比冷宮好不了多少。」

  皇上睇了小夏子一眼，那丫頭什麼時候連他身邊的人也收買了？

  心上的人在受著冷落，他是應該心疼的。

  可嘴上卻沒有心軟：「雪穎性子太強，這在宮裡於她沒有好處，借著這個機會，也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皇上大步朝前走去，忽然他的腳步慢了下來。

  御湖邊的小榭里，居然躺著一個女子。

  女子身著粉色長裙，裙身如蓮瓣盛開，頭枕在玉藕似的手臂上，悠閒地躺著，仿佛不曾被這塵世打擾。

  小夏子剛要出聲提醒，皇上示意他噤聲。

  皇上緩緩地走過去，樹上的花瓣落在女子身上，其中一朵正落在女子額間，成了天然的雕飾。

  看不清女子的臉龐，只能見著個側影。

  宮裡的女人們趨之若鶩地向他邀寵，這樣恬靜地出現的，還是頭一遭。

  皇上緩緩走去，不妨腳踢到木欄上，驚動了女子，女子驚坐了起來，身上的花簌簌而落，唯額間的那朵，因梅花澤染，留下斑斑花痕，說不出的嬌媚。

  女子的一雙眼睛，大而明亮，如同明珠一般散著光芒，皇上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皇上忙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大膽地與他對視，答道：「琉璃。」

  皇上這一刻早已不記得傾落身邊的那個琉璃，也不記得琉璃曾背叛過傾落，被他貶到建章宮。

  傾落百般躲著他，不肯邀寵，那麼他就寵著別人，讓她也嘗嘗被冷落的滋味，好讓她知道被自己寵著是多麼榮幸的事。

  皇上封了位良媛的事很快在宮裡傳開。

  琉璃是建章宮的人，她的寢殿就設在建章宮，皇上讓小夏子選了個好的殿給她住，封賞不斷。

  這些，皇上讓人一字不差地傳到芙蕖宮，傳到傾落耳朵里，與之形成對比，傾落這裡是無人問津，好像被人遺忘了。

  「皇上刻意做這些做什麼？我不過是個民女，難不成他以為我會為此吃醋？」

  出乎皇上的預料，傾落對此毫不在意，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也沒受影響。

  得了恩寵的琉璃，可不像她這麼淡定。

  琉璃錦衣華服地出現在她面前，身邊跟著兩個宮女。

  那個在人前卑微，不受重視的她，此刻搖身一變已然成為主子。

  琉璃倒沒有擺良媛的架子。

  對一個背叛過自己的人，傾落當然不會當她姐妹一樣客氣。

  傾落打量了眼下的琉璃，說了一句不知是祝賀還是諷刺的話：「恭喜你啊，終於得償所願了。」看來，她的選擇是對的，舒妃的確有讓她飛上枝頭的本事。

  琉璃現在才知道傾落與舒妃原來是姐妹，怪不得之前傾落抄了經文送去建章宮時，舒妃會說知道她的字。

  琉璃笑靨如花，她長得並不算美，只是一雙眼睛熠熠生光，琉璃一樣，據說，皇上正是看上了她的眼睛。

  「我與姑娘主僕一場，聽說姑娘回來了，我也該來儘儘主僕之誼。」她如今看傾落已不是剛入宮時怕被她丟棄的低眉順眼，而是有些睥睨的意思。

  她自自然然就坐在了傾落對面，身上多了些華貴的飾物，人看起來也有了些貴氣。

  琉璃抬手間，宮女已奉上一隻木盒，打開來，是一支寸許長的人參。

  「這是我一點心意，姑娘補補身子。」

  人參，體虛的人才需要，傾落自認身體還可。

  「你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也應該有個回禮。」吩咐菱兒：「去箱子裡取只如意來。」

  琉璃的臉色霎時有些蒼白。

  她送給傾落的人參是皇上賞的，她正好藉此炫耀自己的得寵，可人家隨手拿出來的就是價值不菲的如意，並不需要任何人的賞賜。

  傾落接過那如意：「你跟了我這麼久，我也祝你如意。」

  琉璃半晌沒有接那如意，她眼裡的寒光有如十二月寒冰，寒涼刺骨。

  傾落看在眼中，平和一笑。琉璃是個有心機的，可惜身份上的卑微使得她過分自尊，很容易就被人激怒。

  菱兒瞥著那如意，再看看琉璃，說道：「良媛若是再不接，姑娘手可要酸了。」

  比起如意來，傾落的手更重要。

  這無疑是在向她說明，傾落身份尊貴，而她不過卑賤之身。

  琉璃不能沖她們發火，只有轉頭斥責身邊的宮女：「還不快收起來，平白在姑娘面前失了禮數！」

  那宮女忙捧過了如意。琉璃也起身了：「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了，皇上來了見不到我，又該心急了。」

  傾落不忘說上一句「慢走！」也並未起身相送。

  有了前次沈常在的事例，菱兒不敢疏忽：「姑娘，奴婢拿去扔了！」

  傾落叫住了她：「好端端的人參扔它做什麼？回頭做菜熬湯也夠咱們吃上一陣子了。」

  菱兒疑惑：「可是姑娘，萬一琉璃在裡面下了毒，不就……」

  傾落從容道：「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