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趁著鄉試多賣貨（一）

  烏雲一朵朵地飄來，將太陽遮住，天空霎時灰灰的，成排的號舍外堆了被剷除的雜草，顯得毫無生機。

  「子義，你就曉得罵我笨，依我看，你才笨。姐不是早就說了得初八進場，今兒二十八，還差十天，會有人來才怪。」次次處於下風的常小六，趁機奚落。

  湯子義伸手揪起常小六的右耳，「常小六，你個小兔崽了，連你也敢欺負我了！我隨口說一句，你就上綱上線地訓我，是不是找打？還有，這是我姐，又不是你姐，你叫得那麼親切，臊不臊？」

  若是一個月前，常小六敢怒不敢言，可跟著姐弟二人叫賣東西，不光練大了膽子，嘴皮子也溜了不少，當即理直氣壯地回嘴：「湯姑娘比我大，是你姐也是我姐，我叫得也沒錯。」

  相識大半年的湯子義和常小六還是這般愛拌嘴，湯斐君無可奈何，稍作勸告，再安排：「離鄉試開場還有十日，我料定離得遠的秀才們必定已來了，就是近處的，也該這幾天來。咱們甭在這等著，每兩人搭一夥，把貢院方圓五里內的客棧去個遍。切記，買賣不成仁義在，甭跟人起衝突。還有，要跟客棧的掌柜和店小二多說些好話，讓他們也幫咱們發賣發賣。」

  此番安排眾人毫無疑義，只是廚娘與小廝們吵著說起得比雞早，肚子餓得咕咕叫，要找個落腳處填飽肚子。

  賣吃食不急在這一時，一行人坐會馬車裡，但凡看見一家客棧，張瑞拿筆記下，湯子義下去問有沒有房間。哪知秋闈將至，每家客棧的客房都爆滿。

  

  一連問了幾家都沒房間，湯子義開始煩躁，「姐，我看這些客棧也沒幾個人走動，他們八成是騙我們沒房間，想等來參加鄉試的秀才們來住。反正咱們掙得不少，多出點銀子，住得離貢院近些，也方便去賣吃食。」

  「子義，咱們這麼多人，至少要五六間客房。一旦咱們住進了離貢院近的客棧，勢必有數位秀才得住遠些。秋闈士子們多跟熟人同住一家客棧，考前可交流功課，考後共候發榜，沒的叫咱們誤了他們的事。況且，秋闈開始，咱們又不能進去號舍，住得近也沒什麼大用處，原本就要各家客棧轉的。」看完簡陋的號舍，湯斐君可干不出來占近處客房的事。

  湯子義撅嘴，「姐，他們考中了又沒你什麼好處，真搞不明白你為何還要處處替他們著想！」

  「別絮絮叨叨的，待會請你吃頓好的。」

  馬車走走停停，直到晌午，眾人才歇在離貢院十里路的吉祥客棧里，吃飽喝足後，他們都去呼呼大睡，唯有湯斐君和張瑞睡不著，決定搭成一組，就從這家客棧開始練練手。

  從掌柜的嘴中得知，這家客棧離貢院雖遠，但有驢接送，有不少囊中羞澀的秀才們選擇住下。他們本想拿到每一間房客的姓氏，但掌柜的拒不相告，兩人只能硬著頭皮挨個敲門。不過，兩人約定好，也不是什麼門都敲，得房裡傳出響聲表明有人在的房間才能敲。

  兩人路過天字第二號房門口時，房裡傳出爽朗笑聲，互遞了眼色，張瑞抬手叩門。

  「誰啊？」

  「鄙人是賣……」

  門忽地從里打開，一濃眉大眼滿臉橫肉的男子帶著三分怒氣，用粗野又狂傲的眼神居高臨下地打量二人。他沒把斯文儒雅的張瑞放在眼裡，直勾勾地看一身農家女打扮拎籃的湯斐君。

  張瑞厭惡那種眼神，挺直身子，將她的面貌擋住了七分，「客官，冒昧打攪，想問一下您是不是參加秋闈的相公？」

  「不是。」

  「那您是？」

  「我是幹啥的，干你屁事？你有話直說，有屁快放。」

  張瑞第一次低三下四卻被如此粗魯對待，厭惡更甚，心想沒必要為了掙那一丁點錢跟這種人打交道，「沒什麼，打攪了。」

  湯斐君低下頭，挎著竹籃緊跟著張瑞，準備離開。

  男子不慌不忙，微眯著眼睛，「女人留下。」

  湯斐君心裡一個咯噔，預感不妙。首先，這人長得顯兇相，俗話說相由心生，即使不是壞人，也不是好惹的；其次，張瑞以禮相待，他卻無比粗魯，穿著打扮又不是山野匹夫，怕是一方惡霸；最後，門一打開，她對上他那種獵食的眼神，立馬低頭躲到張瑞身後，自省不曾擦脂抹粉，每天風吹日曬，就是個上不了台面的鄉野丫頭，一點都不打眼，她才敢跟著湯子義進全是男人的書院賣吃食。然而，被他這麼一相看，她才察覺自己到底是個女人，出來拋頭露面的，世上正人君子少，多的是奸邪小人，自身安全該放在第一位。等忙完這陣子，出門闖蕩賣東西交給湯子義，她在家運籌帷幄。

  打定主意，她故意裝出呆呆的樣子，「你叫我？」

  「沒錯，我叫你留下來！」

  青天白日的，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強留黃花大閨女，那還能有好事？張瑞一眼瞧出男子的險惡用心，仍將她護在身後，「客官，拙荊沒見過什麼世面，還請見諒。」

  「她沒見過世面正好，進來我房裡，我好好叫她開開眼界。」男子擠眉弄眼。

  正是午憩的時候，幾乎沒人走動，要是男子真動起手來，湯斐君和張瑞一雙人也敵不過他一隻拳頭。恐懼像一隻無形的手掐住她的心，腦子亂亂的，唯有下意識發出一聲聲咳嗽，提醒自己要清醒，也警告他別輕舉妄動，不然吵醒了其他住客會把事情鬧大。

  「拙荊是鄙人三媒六聘娶進門的，給她開眼界的事就不勞駕您了。」

  男子有點驚訝，隨即笑嘻嘻地低聲提議：「你剛才說賣東西，其他的我不要，就她還有點意思。賣我兩個時辰，給你十兩銀子，再多可就甭想了。畢竟外頭買個女人，幾兩銀子就夠了。」

  「你便是給我千兩黃金，我也不賣。」

  「女人如衣裳，有錢就能換，死守著一個女人，等她變成黃臉婆，忒沒趣！你這死腦筋，快走快走，沒的叫我看著生氣想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