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摘板栗
2024-04-30 15:39:19
作者: 搞定男神醬
八月二十四,烏雲遮天蔽日,秋風乍起,一場睽違已久的秋雨醞釀中。
傅氏身體好了,開始操持大大小小的事。其中,就包括每隔半個時辰,趕湯斐君出靈堂隨處轉轉,以免把眼睛哭壞了。
申時初,湯斐君出了靈堂,想著田莊裡人多嘴雜沒什麼好逛的,便出了後門。
田莊外是成片的農田,大小不一,小田一兩分,大田一畝多,幾乎每塊田裡都有人勞作的身影。
佃戶們穿著粗布衣裳,頭戴草帽,有的揮舞鞭子甩在老牛身上,牛拉犁耕掉稻子收割後留下的矮稻樁;有的彎腰將秸稈攔腰捆成一把把的,再立起來晾曬;有的挑來大糞,用糞勺潑灑到田裡。大人們幹活時,不忘跟附近田裡的人聊些家常。小孩們也沒閒著,有人放牛,有人爬樹掏鳥窩,有人撿干牛糞。大人和小孩們的笑聲交織,異常悅耳。
曾是農學專業的學生,湯斐君常常下地看培育的農作物長勢如何,深感眼前的情形看過無數次,她並沒有離開現代。然而,她又清楚地知道這裡沒有賞識她的教授,也沒有一起插科打諢的同學,更沒有愧對一生的雙親。
更可怕的是,她成為湯斐君的時間並不長,還在努力適應這個落後社會生活里的種種不便,曾經的記憶卻已經開始模糊了,會不會有一天她連父母的音容笑貌全忘了,讀了近二十年的書還沒來得及學以致用就全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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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她蹲在田埂上,雙手抱膝,將頭埋進臂彎里,低聲抽泣。
「讓一讓。」
湯斐君忙拿帕子擦淚,站起來時才發現是竇耘。她剛想質問為何說話不算數來跟蹤她,但看見他左手拿著一根帶鉤子的長竹竿,右手挎了個圓竹籃,方知他有事路過。
湯斐君並不掩飾自己剛哭過,直接問:「竇耘,你去幹啥?」
「摘板栗。」
「我也去。」
「你回去等著吃。」
這話說得好像湯斐君除了吃就一無是處了,她很不服氣,「竇耘,你給我一個時辰,我還你一籃板栗。」
瓜子、花生、核桃等帶殼的乾貨,無不是下人剝殼了將果仁送去給湯斐君吃。在竇耘眼裡,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根本不知道摘板栗有多難。他語氣如常,道:「你會摘板栗,那就是八兩線織匹布。」
「最後六個字啥意思?」不像什麼好話!
竇耘不解釋,只說:「你回去問人。」
「想把我支走,門都沒有!今兒個,我非要讓你瞧瞧我摘板栗的本事不一般!」湯斐君一把搶過竹籃,沿著田埂氣沖沖往前走。
走了一小段路,便是個岔路口,湯斐君駐足問:「往哪邊走?」
竇耘伸手指明了方向。
湯斐君看前路彎彎繞繞,若她還是衝動走在前,一路上不曉得要問路多少次,難免落於下風。她拿出氣勢,命令道:「竇耘,你前面帶路。」
竇耘絕口不言,大闊步走在前當嚮導。湯斐君還在理思緒,也不想說話,保持離他兩三米的距離,繼續前行。
離田莊約四五里路有座小山,名為南山,山不高也不陡峭,爬山並不費勁。是以,湯斐君很有閒情賞景,低頭看野草和灌木,抬頭看松柏和各種野生果樹。她看到掛在枝頭如黃燈籠似的小柿子,有樹上長滿形似橘黃色毛線球的果實引得鳥兒啄食,還輕易地發現了堪稱植物界小刺蝟的板栗樹。
她停在板栗樹下,單手叉腰:「竇耘,把竿子給我。」
「你能不能行?」逞強可不是什麼好事。
「你就睜眼瞧好吧!」
湯斐君接過帶彎鉤的長竹竿,瞧准了黃殼已開口的板栗,準備使勁時,頭頂忽壓下一頂草帽。
她猛然抬眸,寡言少年的脖子長,雙肩平直,姿態滿分。這麼熱的天,他身上毫無半點汗臭味,只有淡淡的檀香味,想來是經常點香時沾上身的。
「你……」靠得太近了!
竇耘也不知為何自己要把唯一的草帽給她用,還親自替她戴上,那片刻的慌亂沒被察覺,他才連退三步,用不冷不熱的口氣說:「不想頭上開花,你最好戴著。」
「明明是做好事,怎麼你一說話就欠揍了呢?」
湯斐君說完,紅臉像退潮般恢復了正常臉色。她抬起頭,舉起竿子,用力一鉤,一顆滿是黃刺裂開了口的板栗落在了竇耘的腳邊。
「撿板栗的時候,小心刺扎手。」她隨口囑咐,繼續鉤板栗。
竇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知府千金,因身體不好被全家人捧在手心裡寵愛,被她欺負過的人,一雙手都數不過來,他也是其中一個。數九寒天,她把雪團丟進他的頸窩;讓養鵝的人把大鵝放了,追著他咬;怕黑卻總喜歡溜出府玩,非要他當車夫,害得他挨板子。諸如此類的事情,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要不是他寄人籬下,如何能忍耐近十年?
如今,她像變了個人,不但不刁難他,還知道關心他了!難道湯耀宗的死,能讓她改頭換面,重做好人?
這一失神,他沒注意撿起刺殼板栗的力道,一根根青黃刺扎進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一下又一下的刺痛感讓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湯斐君聞聲扭頭,看他已把手指放進嘴裡吸,有些擔心又不好展現出來,便笑話道:「還說我不會搞板栗,明明是你自己連板栗也不會撿。還好我來了,不然都不知道板栗加了你的血調味。」
竇耘做事從來都是又快又好人人夸,今天撿板栗失手,被她那樣笑話,心裡不是滋味。他仍不咸不淡的,繼續徒手撿板栗。
扎了一次不長記性,還要用手抓帶刺板栗,犯得著跟她嘔氣麼?
湯斐君撿起兩根筷子長的枯枝,「用這個夾起來不就好了?」
竇耘不接,仰頭道:「我手被扎,你應該很高興,讓我繼續撿板栗扎手才是。」
從前的湯斐君是這樣霸凌竇耘的?那她變得和善,豈不是再次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