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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斷了吧

2024-05-30 08:28:22 作者: 鬢滿爽

  秋風挾著絲絲冷雨來襲,李達航的宅子裡面,雖早早就點上了燈,但燈光並不能驅散任何寒意。

  蘇珊只穿著素白色的單衫,低著頭在燈下擺弄著手中翠綠外衫的衣袖,那是今天給桃樹剪枝時勾破的,好大一個口子。

  縫是縫上了,可是針線扯了幾下就皺成一團,她一生氣,越發用力扯,不但不管用,反而把口子撕得更大了。

  

  她咬著唇,眉頭皺著,急得臉都有些紅了。

  一隻手輕輕按住她的肩,另一隻手取走了她手上的衣服。

  「為這個生氣?」李達航在她身邊坐下,拿過桌子上的剪刀,把線結一剪,抽出針線,皺成一團的袖子隨即舒展開來。

  蘇珊氣鼓鼓的,抱怨說:「李南他不厚道,笑我不會女工。」

  李達航笑了,說:「那李南他會女工嗎?」

  「他哪裡會?」蘇珊剛說完,隨後就有些挫敗,「男子不用學會女工的。」

  「可是蘇珊會種蘭花,會給桃樹剪枝葉,會很善良地給鴿子做窩。李南也有不會的事情,比如,他不能像女人一樣生孩子……」他邊說邊拿起針線,整理好衣袖被撕出的細線,開始一針一線地縫起來。

  蘇珊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大人,你真的什麼都會啊?」

  李達航低著頭笑而不語。

  蘇珊又說:「李南不會生孩子,那大人一定會了是不是?」

  「如果蘇珊想要小孩,本大人我倒是可以幫忙……」李達航別有深意的賊笑道。

  蘇珊這回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純屬活該。

  「怎麼幫?」蘇珊睜大了眼睛,雙眸中都是求知的神色。

  李達航不覺一怔,一不留神被手中的針刺到了,他皺眉,看著自己左手食指上冒出血珠。

  蘇珊立刻緊張起來,握過他的手指著急地說:「大人,你流血了。」說著便把他的食指含進了嘴裡。

  柔軟溫熱的感覺包圍著,饒是李達航心志再堅定,此時腦中也轟的一聲作響,竟覺得燈下的她純真姣好的面容竟帶著媚色,不禁心神不定,更有種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好了,」她鬆開他的手,關切地說:「以後要小心。」

  李達航回過神來,隱去一絲尷尬神色,飛針走線地把衣袖縫好。

  蘇珊托著腮問他:「大人,誰教會你這些的?」

  「小時候喜歡跟別人打架,衣服破了,沒人會給你補,針線放到你面前,自己不動手就只能穿著破爛衣服出門。」

  「你是撿來得嗎?衣服破了怎麼你家長輩都不管你的?」蘇珊沒心沒肺地失笑道。

  「其他的事情也一樣,我家長輩都是這樣教育後輩的,你需要的都給你提供,但是只能自己動手,只能自己想辦法,不能依賴別人。」

  「哦。」她微微點頭。

  「從我們十歲開始,每半年就把年齡相仿的族中子弟扔到沒有人煙的山上或是森林裡,一連七天,不許帶乾糧和水,要自己想盡辦法生存,若是實在受不了就放焰火彈。而這類求救過的子弟,族裡規定只能安排到族中無關緊要的產業里任職。通常十人里只有一到兩個人是過不了關的,李氏一族的子弟,最為強調生存能力,其次才是謀略……」

  一直沒有回應,他低頭一看,發現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已經枕著他的衣袖睡著了。

  他無奈失笑,放下手中的翠綠外衫,輕輕把她攬入懷中,點了點她的俏鼻低聲說道:「蘇珊,你願意這樣多久,我就陪你多久,好不好?」說罷他把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她呢喃了一聲,側過臉繼續睡。

  李達航摘下她頭上的玉簪子,又給她拉好了被子。

  屋外傳來了王鵬的聲音:「大人,王鵬有事急報。」

  李達航給她放下帳子,走了出去,問:「何事?」

  王鵬低聲稟報了幾句。

  李達航皺眉,「此事可查實了?」

  「查實了,那被人亂劍毀去容貌扔在東郊亂葬崗的屍體,的確是十五貝勒身邊的侍衛劉鵬。大人,此事可要告知貝勒爺?」

  「緩一緩,」李達航目光投向陰沉的天空,沉聲道:「事情很快便要了結,切勿節外生枝。」

  椅山渡口

  「十五貝勒爺,請,我們二爺,在船上等貝勒爺。」董飛躬身抱拳恭敬地對多鐸說。

  「故弄玄虛!」多鐸一如既往地板著冷臉,拂袖走上了船。

  剛上船便聽得一陣悅耳的清音傳來,琴聲起落有致,似溪邊清亮亮流淌著的水,又似乎是明媚天空暖洋洋的光,琴瑟和鳴間柔美恬靜、溫暖怡人。

  循著琴瑟之音登上船倉二樓,便見雅室之內香菸裊裊,阿敏一身錦衣華服,貴氣中帶著灑脫,見到多鐸來,他並沒有停下撥弦的手勢,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陽光從窗中照了進來,投射在米色屏風上,上面清楚的現出了一個婀娜的女子身影。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一曲既罷,米色屏風後傳來了女子嬌滴滴的聲音,聲若出谷黃鶯,多鐸不由得一怔。

  這聲音讓多鐸感覺很熟悉,他幾乎已可以確定聲音的主人。

  這時阿敏起身拉過多鐸,拉至身旁,指著那具瑟說:「你有多久沒碰過瑟了?指法都生疏了吧?還記不記得我當初是怎樣教你彈的?」

  「這個……自然不會忘記,」多鐸冷淡的臉色緩和下來,手指慢慢撫上弦,眼神悠遠像在回想著什麼一樣。

  「那時你也真好笑,從沒見過有人這麼固執地勉強別人去學什麼瑟的,我砸爛了你多少具古瑟你記不記得?即使教會了我,也是虧本了。」

  「十五具。都是我精心從各地搜羅來的名匠的作品。可是,我不心疼,」他定定地望著多鐸,眼神中潛藏著深深的哀怨與傾訴,「她善琴,為了你們可以琴瑟和鳴,無論多少具古瑟被毀,我都不在乎。」

  多鐸一下子怔住了,像是驚覺他的良苦用心,又像是感動卻手足無措。

  琴聲從屏風後適時傳來,一曲《神人暢》悠悠響起,這首曲子多鐸以前彈奏過很多回,不自覺間他便撫上了瑟。

  一曲彈罷,他似乎已被琴音攝了魂,只是怔怔的望著瑟,像是沉浸在回憶中,不肯出來。

  阿敏識趣的退出二樓船艙,脂玉從屏風後緩緩走了出來,她輕嘆一聲,握過多鐸的手,「你啊,就是我脂玉命中的劫。避不開,闖不過,也沒有退路。」

  多鐸抬起頭,像似壓抑著激動般柔聲問她:「你這次來,就不走了吧?你終於願意和我一起在龍江城了嗎?」

  脂玉的臉上眼中都充滿的柔情,她輕輕撫摸著他的面龐,望著他充滿喜悅的表情,她雖然不舍,最終卻還是狠下心,搖了搖頭。

  多鐸臉上的喜悅瞬間消融,他輕笑望著她,眼中湧起一絲嘲諷之意,「那你還來做什麼?我們既然無法長相廝守,何必還要糾纏不清!」

  脂玉輕柔地握起他的手,輕聲說:「你不肯回盛京,我不會逼你,可我一聽到你受傷了,立刻大老遠的跑過來看你,你非要和我爭吵嗎?何必還要糾纏不清?多鐸,我告訴你,我一輩子都要和你糾纏不清,你再也休想甩開我。」

  多鐸站起身,垂下頭嘆息道:「你這次來,能在龍江城逗留多久?」

  「最多三天,我是瞞著家中長輩偷跑出來,若是被發現,下次再想出來,只怕會更難了。」

  多鐸眼中似有淚光閃動,他難抑激動地說道:「脂玉,我要你真心真意的告訴我,你究竟是一時想與我糾纏不清,還是真的打算一輩子都這樣?你真以為,一直以來苦的人只有你?」

  脂玉渾身一顫,握著他的手不禁又用力了幾分。

  只聽見多鐸又說:「還記得那年夏天時,二貝勒府的荷花開滿了湖,我踩入泥澤還沒走兩步,你便氣急敗壞地跳入水中將我強橫拖走。你以為我想輕生?你錯了,我那日只是知道你喜歡吃蓮子,想去摘兩枝蓮蓬罷了……」

  「鐸哥哥!」脂玉用力把多鐸拉進懷內,喜悅激動溢於言表,「你是說真的,不騙我?」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畫畫,總是畫一幅燒一幅,知道為什麼嗎?」他目光淡淡如水,注視著她,「因為我不想別人知道,我滿心滿眼都是那個我不該去招惹,不該奢求,不該……」

  忽然被人用盡全力地抱緊,他再也說不下去,脂玉的唇掠過他的嘴角,他別過頭,把那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掩藏起來。

  「沒有什麼不該的,」脂玉激動地抱緊他,說:「兩情相悅根本無對錯可言,你逃避了這麼久,我只是一直以為你喜歡的不是我……」

  「那些女人嗎?」多鐸望著她,水汪汪的桃花眼中湧起一絲自嘲,「不過是養在府中的花,自開自落,從來與我無關。可是沒有她們,你會來嗎?我不喜歡盛京,你知道的,可是你又不願離開,我自知,留不住你,那還不如好聚好散。」

  他伸手勾起脂玉的臉,在唇上一吻,蜻蜓點水般卻讓脂玉心下似有一團火,灼得心慌。

  「斷了吧。你走那天,我不送了。」他說,眼神中有悽然之色一閃而過。

  他推開了她,站起來便想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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