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是她
2024-05-30 08:26:48
作者: 鬢滿爽
「許久不見,鰲拜還是隨侍在大哥身旁?看大哥氣色不錯,想必邊境平安無事,明朝中人不敢輕舉妄動。」阿濟格說道。
代善盯著阿濟格的眼睛仔細觀瞧,便發現自己也被同樣的目光籠罩著。
阿濟格眸色墨黑,眸光似冰不帶半點溫度,那張臉了無生氣,沒有表情,不見喜怒,讓人聯想到燒盡的野草,殘留的灰渣下潛伏著的嫩芽。
代善微笑點頭,說:「我聽盛京的暗樁稟報說十二弟並非已是頹廢之人,今日一見果然遠非謠言所傳,想必是因為你一直隱忍,世間這才多有誤傳。」
阿濟格舉起酒杯敬了代善一杯,說:「大哥一直鎮守邊關,可是為尋求機會發兵明朝,奪回自己的王妃?」說道這裡,他眼中涼意更深,嘆息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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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什麼?」
「也沒什麼,臣弟只是覺得,若是江山在手,踏平明朝邊境豈非易事?」阿濟格忽然目光灼灼地問道。
代善眼中露出一絲落寞,苦笑道:「你也想來試探大哥?這江山,我答應過她不要,自然是一直不會要的。」
阿濟格有些驚訝地看著代善,隨即恢復原狀,嘆息一聲,說「大哥莫非是懷疑小弟的真心?」他目中露出怨毒陰狠的神情,「按照習俗,妻子生殉丈夫,必須符合兩個條件,其一必須是愛妻,其二必須沒有幼子,這個道理就是民間小兒也是知道的。母親雖深受父汗喜愛不假,但膝下卻還有兩個幼子尚待撫養,我弟弟多爾袞那年才十五歲,多鐸弟弟年紀更小,僅十三歲而已,如此生殉怎能不引人猜忌。」
冷哼一聲,他繼續說道:「我兄弟三人和其他眾貝勒、大臣都曾獨自或聯同上書,而最後卻也未能保全母親,皇太極仗權獨斷,非要令兄弟等人年少喪母,此仇深厚,不共戴天,我們兄弟三人和他皇太極早已無半分兄弟之情。」
話鋒一轉,他誠意透目而出,「今日我代其他兩位兄弟來約見大哥,還請大哥相信我等誠意,只要大哥首肯,我們兄弟三人願全力輔佐大哥。」
「代善無才無德,更無文韜武略,恐怕力有不逮,有負期望。」代善搖頭道。
阿濟格見代善未硬性拒絕,只是談及能力,急忙雙腿跪地,誠懇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大哥願意,無論結果如何,我們兄弟願致死追隨。」
代善急忙扶起阿濟格,稍一沉吟,說:「大汗顧及我兵權在握,詔我回盛京養病。大哥擔心邊境有什麼變故,所以想讓你去南陽城鎮守,不知意下如何?」
南陽城鎮南王府是代善的舊居。
「大哥這般相信阿濟格?阿濟格......」
「我們本是兄弟,我自然信你。」代善迎上他的視線,緩緩道:「若我能說服大汗准你前去,伐楠馬場的馬匹你要抓緊籌備,以備不時之需。」
「承蒙大哥信任,十二弟定不負所望。」
代善點了點頭,同時站起了身子,阿濟格急忙也起身,代善擺擺手道:「無妨,今日所說之事,還需一些時日,你且先回去吧。」
阿濟格走後,代善並沒有立即離開,反而坐下來,一杯接一杯酒地喝著,眼神茫然不知焦點落在何處,一壺酒很快就空了。
這時聽到外面鰲拜攔住小美不讓她進,便開聲道:「讓她進來。」
鰲拜沒有辦法,只得放了小美進去。
「有酒嗎?」
小美連忙點頭,把酒放到桌上,然後再把果品從食盒裡拿出來。見代善要倒酒,
連忙手急眼快地搶過酒壺,竟忘了自己穿的長袖衣裙,袖子把杯子和空酒壺打翻了,掉了一地,她手忙腳亂地去收拾,急得話都說不完整了:「對、對不起,哎呀,這酒壺怎麼一碰就倒......」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一抬頭,她便觸碰到代善的目光。
代善正值英年,因著常年戎馬,刀刻斧削般的五官深刻而堅毅,一雙眼睛炯然有神。
那一雙幽深的目光這般專注的看著她,深沉而努力地仿佛想要從她身上看出什麼人的影子來。
小美的心即時漏跳了兩拍,手上的酒壺被人奪去,他的手指冰涼入骨,酒喝得很慢,可是沒有停過,桌子上的菜餚都冷了,小美正想開口問要不要拿去熱一下,忽然見他皺皺眉,說:「你下去吧,再拿一壺酒來。」
不知為何她心裡竟有淡淡的心疼,這人,心裡怕是有什麼解不開的結吧?小美站起來福了福身就離開內室,門外的鰲拜拉住她低聲說:「你去拿半壺酒,摻水摻成一壺,懂嗎?」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很快就取了一壺酒過來,不出意料代善手中的酒壺又空了,她給他滿了一杯酒,說:「小美謝謝爺的關照,要不是爺,小美怕是今日要被洪媽媽打死了。」
代善置若罔聞,酒意上來了,半邊身子都傾側倚在几上。
小美壯了壯膽子,又說:「今日小美以為有機會見到那鎮守邊關威名赫赫的鎮南王,不料遇見了爺這樣堅毅且俊美的人物,想來那鎮南王也應不及爺您的風流氣度,那些翹首以待的姐妹們真是看走眼了。」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代善依舊沉默,直到手中酒壺再次空空如也,迷濛的眼神再次掠過小美的臉。
不是她,她的眉毛要細長一些,鼻樑要高一些俏一些,不是她......他的眼帘動了動,好不容易聚焦的目光又渙散開去,喃喃道:「這酒,怎麼總是喝不醉人?鰲拜......」
鰲拜應聲而入,代善搖晃著站起來,小美連忙去扶,不料他一皺眉手用力一推推開了她,鰲拜馬上抓過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走了出去。
小美想要追上去,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門帘落下,隔絕了她和她眼中孤傲的身影。
清晨起來頭還霍霍的痛,這時鰲拜大步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封請柬,稟報導:「大汗邀您前去赴宴,另外趙家今日送女過來,說是奉了大汗的旨令。」
在盛京,若論漢族望族,當屬趙、孫兩家,一者將門之後,二是詩禮傳家。他們兩家之間互相聯姻,長久以來形成穩固的關係網,盛京貴族的對象也有來自兩家的。
代善洗漱完畢,他接過下人遞來的茶碗喝了一口,這才淡淡說道:「本王什麼時候缺過女人?讓他們把人帶走。」
「王爺,人是大汗差人送來的。就算用不著,擺著也是好的,總要讓某些人心安不是?」鰲拜道。
「你覺得合適?」代善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那就留下吧,住你那裡好了。」
鰲拜的表情像生吞了一隻蒼蠅,「怕是於禮不合。」
「你也到了年紀,瓜爾佳氏也該有後了。」
鰲拜一額細汗,連忙改口,「既然王爺不在乎,那就讓他們把人帶走吧。」
代善目光瞥過桌上的請柬,「替本王好好準備一份厚禮,我們會一會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