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道盟的計算

  第七十四章

  聲音一落，如泰山般壓在林君玄身上的那股無形威壓，突然之間便消失於無形，同一時間，一隻掌紋清晰，脈絡分明，紫玉巨掌憑空出現在林君玄的頭頂上方，五指一握，便輕鬆的將頭頂的白猿巨掌握在掌心。開始還氣勢濤天，勢能毀天滅地的白猿巨掌，被那紫色大掌一握，居然動彈不得。那種感覺，就像一個大人握住了一個小孩的手掌一般，不管這小孩怎麼撒潑、掙扎，在大人面前都是一場鬧劇。

  「砰！」紫色大掌用力一握，『砰』的一聲後，威力無邊的白猿巨掌就被捏成齏粉，這一驀只看得下一方眾邪修面無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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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哼！」一聲悶哼從人群中傳來，靠東邊的樹林邊緣，起了一陣騷動，人群自動散開，在人群的縫隙里，一個滿頭白髮，身材微料的老頭手捂胸口，「噔噔」連退了幾步，原本紅潤的臉色在幾個呼吸間就變得略有些蒼白，而鼻翕也微有些混濁。

  「李擒龍，不要以為你習了正宗上古真言就天下無敵了，充其量你也還是個龍虎期境界，這種躲躲藏藏算什麼本事？有種就站出來，別人怕你，我白猿老翁可不怕你！」如像人形烏龜一樣的白髮老翁緩過氣來，目光閃爍不定的望著四方，怒罵道。

  「牲畜就是牲畜，道法再高深，修為再高，即便化形成人，也脫不了那股惡氣，成不了什麼大氣！」一聲冷哼遠遠的傳來，初時還有千丈之外，眨眼間便見一道修長人影出數在西方，再一個呼吸，那人便出現在了林君玄身邊。這人長發如墨，眉毛如削，眼眸盼顧間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高手氣息，讓人不敢輕侮。正是林君玄闊別三年之久的師父松隅，方寸宗對外宣稱已將其逐稱門牆，如今已恢復了他入世時的俗家的姓名李擒龍。

  三年不間，李擒龍不管精神還是氣勢都撥高了一個層次，顯然這三年他的修為有了很大提升。與三年前相比，李擒龍頷下留起了短須，烏黑中點綴著點點霜白，這讓他看起來比三年前多了一份滄桑的氣息。

  「李擒龍在此，還有誰想動我的弟子？」振鑠人心的聲音在黑夜裡如雷滾滾掠向四面八方，李擒龍狀若天神，雙目開闔間，寒光四射，讓人有種心驚的感覺。被他的一掃，眾邪心中膽顫，居然沒有一個人敢和他的目光對視，一個個下意識的把頭偏了過去。即便是一些李擒龍昔日的仇敵，此刻被他目光一逼，也不由心中打鼓，當初那股一往無前，百折無回的氣勢居然十去其七，心中隱隱生出一股去意。

  『咫掌擎天』的名聲並不是一天兩天得來的，也不是一年兩年。三十年前，這位道門弟子出山之時嫉惡如仇，且行事百無禁忌又不拘一格，死在他手裡的修道高手不計其數。數次這麼多邪道高手跑到西部群山之中追蹤林君玄，一則故然是萬化宗的邪道追殺令，另一方面其實還是李擒龍昔日惹下的仇敵都藉機混水摸魚來了，而且這些人還不在少數。惹下的仇敵多，這本身也說明了咫掌遮天昔日行事是多麼的霸道！

  在眾邪震懾於咫掌擎天的威勢的時侯，望著身旁偉岸的身影，林君玄心中的卻是波濤洶濤，此起彼伏。闊別三年，林君玄沒想到師父松隅居然在此時出現，在他最需要的時侯出現。

  「師父！」林君玄嘴唇顫動，滿是激動道。

  「嗯，」聽到林君玄的叫喚，李擒龍回過頭來，報以一個放心的微笑，伸出手臂拍了拍林君玄的肩膀：「傻孩子，有我在，不用擔心。——這三年，我雖然沒有回山，但一直在關注你。其實自你下山起，我便由北方趕了回來，跟在你後面。只是你一直不知道罷了。」說著，笑了笑，臉容平靜而溫和。

  李擒龍的話很平常，很普通，言語間也沒有闊別三年的那種生疏。然而就是這普普通通的一翻安慰，卻讓林君玄突然間有種流淚的衝動，雙眼不覺模糊起來，他怕李擒龍看到，趕緊低下頭來。——原來在這三年，他一直在默默的關注著他，守護著他，只是他，一直不知道罷了。

  黑暗中，有一陣風吹過滿山的樹濤，而林君玄心中也如那滿山起伏呼嘯的松濤一般，泛起了波瀾。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只有三個人對他真正好，一個是甘如葉，一個是那傳給他《道法正藏》的師父，另一個就是松隅了。對林君玄來說，松隅就是親人一般的存在。

  「時間過的真快啊，你初次入山的時侯，不過九歲，還是一個稚童，如今已經長成十七歲的少年了，」看著眼前丰神俊朗的少年，李擒龍也是感概不已，恍惚中竟已是過了八年之久，而八年的時間，他卻還沒有替『她』報仇。

  「李擒龍，你也不要得意。我們一直沒有出手對付你的弟子，就是為了等你出現。如今大家都聚集在這裡，二十多年前的恩怨情仇，今日也該做個了斷。你名號『咫掌遮天』，號稱咫掌有『遮天』、『裂地』之能，今日這麼多同道聚在這裡，我看你的『咫掌』，還是能擎地！」人群之中，一名眉宇間含著一股陰氣的白衣秀士從人群中掠出，指著空中的李擒龍呼喝道。

  「不錯，今日大家都匯集在此，李擒龍你殺我師兄、師弟七十餘人，今夜你和你徒弟就以命抵命吧，」另一方，一名四十餘歲的邪派修士越眾而出，振臂高呼道。

  「哼，你們陰山派以活人做鼎，修練邪功。陰山周圍，二十個村子，六百戶人家空無人煙，所有活人全部被你們拿去做鼎，殺你門派七十餘人遠不足平憤，二十年前讓沒能滅了你們陰山派道統，讓你們幾個漏網之魚逃得一命，只能怨天不由人願。不過也沒關係，你即然送上門來，今日當了結你們的性命，以慰那些二十個村子的無辜百姓，」李擒龍衣袖一振，冷哼道。

  「李擒龍，你在追殺我們夫妻八千里，由漠北追到楚山，最後我夫君你被一掌摧心，殺死在楚河邊，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一道悽厲，怨毒的聲音從人群之中穿來，李擒龍雙眉一揚，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眉目含煞的美艷婦人身邊牽著一個二十餘歲的偉岸青年正仰頭望著他。

  「羅兒，你看清楚了，這個人就是你的殺父仇人！」婦人指著空中的李擒龍，狠聲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碧羅山黑風夫婦。你夫婦二人占地為王，驅使方圓三百里內的凡人日夜替你們挖山築巢。這些人手腳稍慢，便會招至一頓毒打，日夜苦趕下，你們碧羅山上枉死的民夫累積的白骨都足以造成一道階梯，由山腳鋪到山頂。當日追到楚河邊，你夫婦二人本來難逃一死，但你那時懷有身孕，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夫婦雖有罪，但這孩子卻沒罪，所以放你一條生路。沒想到，二十多年後，你居然還敢來找我！莫非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說罷，神情凜然，眼瞼微闔，目中透露出的浩然正氣讓那黑風夫人心中一怯，忍不住低下頭來。

  「大家跟他講什麼道理，儒家有句話說得好，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家『道』不同，說那麼多幹嗎？我白猿老翁雖是一介猿妖，卻也知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殺『咫掌擎天』算我一個，大家一起上！」先前吃了個小虧的白猿老翁突然從人群中擠出，高聲叫道，聲音一落，一馬當先，率先撥空而起。

  「吼！」那白猿老翁飛到空中，突然發出一聲令山野震動的長吼，直驚得四周飛鳥振翅，撲籟籟的羽翼聲中，這白猿老翁突然搖身一變，化為一隻十餘丈高的巨大白猿，通體上下一片雪白，厚厚的猿毛每一根都長達尺許。那白猿撩牙畢露，手腳划動，每一步都是三十餘丈，所過之處，掀起一股狂風呼呼作響。

  這頭白猿老妖一帶頭，其他邪修也暴喝出聲，化為急電掠出，狂攻向林君玄師徒。眼見這些真正的邪派高手突然出手，林君玄大變，一手按在誅仙劍上，作勢就要撥劍出手。

  「等一等！」一隻厚實的手掌按在了林君玄的掌上，林君玄詫然的回過頭去，只見李擒龍回了一個安心的笑容，然後神色一沉，一臉肅然的仰起頭來，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吟！」四野之中，風聲相和，那長嘯之音，如同一尾脫水而出的驚龍，蜿延騰躍於九天之上，沒入蒼穹深處。其聲如瀑布流泄，連綿不絕。

  李擒龍這長嘯來得突然，蹊蹺，白猿老妖等人雖然心中詫異，不過卻也不可能因此就半途撒手。

  「這長嘯有問題，大家快出手，遲恐生變！」白猿老妖叫道。

  「遲了！」一個聲音從雲層上飄下，那聲音宏亮而醇厚，帶著一股飄逸出塵氣息，覆蓋整個群山地帶。

  「轟隆隆！」與大地中央相對的地方，一片烏雲化為紫色，閃耀不定，剎那間紫色盡泄，一名面如古代帝王的紫袍強者雙手負於身後，緩緩的從空中落下，在他身上垂下的紫色絛帶末端，繫著一柄紋飾的古樸長刀，刀雖沉，但卻如羽毛般伴在他身邊，輕若無物。

  「逍遙侯！」看到那猶如遊戲人間的帝王的男子，白猿老妖頓時變了顏色。琅琊山道盟第二大人物出現在這裡，其他人只怕也不遠了。這位道盟的絕頂強者，很少一個人出現。

  「妖魔邪道，人人得而誅之！」一陣海嘯般的聲音由四面八方的群山傳來，聲音一起，四方回應。巨大的咆嘯聲中，東南西北四方群山邊緣，無數人影如潮湧來，人群之中，一面面旗幟霍然豎起，上面赫然以古篆寫著兩個碩大的字—道盟！

  「妖魔邪道，人人得而誅之！」

  「妖魔邪道，人人得而誅之！」

  「殺！——」

  …………

  密密麻麻的人影如翻江搗海一般，從四方急速掠來，中央地帶，原本摩拳擦掌的眾邪派高手一個個駭然失色，從眼前的情形看，他們這些被萬化宗邪道追殺令驅使到這裡的人，顯然落入了道盟的設計之中——儘管不知道盟何時趕來，又何時在此地布下埋伏而不讓人發覺，但邪派這麼大的舉動，道盟若是沒有一點動靜，那才叫奇怪。

  「道門卑鄙，居然設了圈套，大家快逃！」人群『哄』的一下炸開了窩，彷徨的表情寫滿在臉上，一個個如鳥獸四散，奔逃開來。連那要殺李擒龍意志最堅定的白猿老妖也一下子變回了人形，混在人群里一臉驚駭的奔逃開來。

  「方寸宗弟子在此，犯我同門弟子者，殺！」群山西方，一群氣息強大的青年高手最先趕到，在他們胸口繡著斜月三星的標誌，雙掌一翻，一道道真言法印，道術秘法破掌而出，在雙方接觸的剎那，就斬殺了大量的邪道高手。這些人出手果斷，老辣，沒有絲毫普通道門弟子出手的那種生澀，猶豫，一看就是經過江湖歷練的老手，這些人正是方寸宗每隔數年便派下山行走的方寸宗入世弟子。

  按方寸宗的門規，凡是優秀的弟子，在特定的時間之後，都會被要求下山行走，這乃是山中傳統。林君玄在方寸山見到的師兄弟並不多，正是因為絕大部分都被派入了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