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前朝遺孤
2024-05-30 07:12:37
作者: 九州無極
一個動作慢了,山匪頭頭的刀直直砍向燕辰澤的左肩,燕辰澤不得已用劍格擋,卻被強悍的力量壓的手臂發麻,額間的汗大顆大顆往外冒,後背濕出了個地圖。
明明北風呼呼地吹,半山腰的高海拔使空氣都帶著冰涼徹骨的冷意,可此時燕楓、段瑞和三名護衛身上都跟著在冒汗。燕楓眼見大刀抵著燕辰澤的劍毫不容情一分一分朝他的左肩刺下,他的肩膀很快被濃稠的血液所洇濕,卻咬緊牙關硬是不肯哼一聲。
燕楓趁沒有人注意到他,一直用手在地上摳土,現在手裡抓了一些碎土,他把它們搓碎成土渣,瞅準時機,突然站起來飛奔過去看也不看便向山匪頭頭的臉上扔去。山匪頭頭被這所不及防的襲擊弄的後退一步,下意識收回刀,用手臂遮面,燕楓沒有耽擱一秒,順勢將燕辰澤往後一拉,帶他向後連退數步。
眾嘍嘍眼見出了變故,一個箭步上來護住山匪頭頭,用刀指著燕楓他們。一個漢子小聲詢問那頭頭,「老五,沒事吧。」
老五用手臂扇了扇,不怒反笑,「小子可以啊,功夫不錯。」
燕楓沒有理他,扯下衣服一角給燕辰澤簡單包紮破口。燕辰澤虛弱的以劍做拐支撐身體,同時仍對對面那群山匪保持警惕與敵意。
山匪們聽到身後有動靜,紛紛轉身,只見一個束髮正冠,身披甲衣,看起來很像標準軍人模樣的人從他們身後走出,他的身後跟了一群同樣士兵裝扮的正規軍人,邁著訓練有素的步伐緩緩走到燕楓他們的面前。
「頭領。」老五及眾山匪向領頭那個頗為英俊的中年男子抱拳行禮。
男子抬手,目光自動略過燕楓等人,徑直落在段瑞身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段瑞,還記得我嗎?」
段瑞從剛才就一直在不出聲盯著這個所謂山匪的大頭領,記憶中隱約有個模糊的印象,但不記得面前這個長相英武的男子的名字。
「光明軍林嘯峰,可一直記得你。」男子笑笑,淡淡吐出幾個字。
「光明……光明軍!!」段瑞大驚失色,「你!……」
「帶走!」自稱自己為林嘯峰的山匪大頭領冷冷一聲命令,燕楓燕辰澤還來不及反應,他手底下的人忽然沖他們撒出一把粉末。粉末循著疾風迎面向燕楓等人襲來,他們被嗆的連連咳嗽,只覺得頭疼萬分,兩眼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昏昏沉沉倒在了地上。
「龔五。」林嘯峰對那個被人稱作老五的人道,「帶著你的手下把他們幾個押回你的洞裡,嚴加看管,跑一個你知道。」
「是,大哥!」龔五操著粗獷的音調應了一聲,轉過身一揮手招呼著自己的弟兄們上前準備綁人。
「等等。」林嘯峰突然叫住他,「把那個放下。」
他指了指燕楓。
龔五一臉狐疑,盯著燕楓看了半天,卻不敢開口問林嘯峰原因,於是答應了一聲,把其他幾個都綁好了,讓幾個漢子扛著他們往對面那座山走。
「大哥。」之前和老五一起在高處盯梢的漢子看了看燕楓,又看向林嘯峰,「他會不會是……那個燕南城的兒子。」
「章駿啊……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林嘯峰蹲下身端詳燕楓許久,「看他這穿著和腰間的玉佩,是燕南城的兒子不假。」
「大哥是想親自審問。」章駿心思細膩,觀察林嘯峰的舉止,猜到了林嘯峰的意思,「可是大哥,他一個孩子,能知道當年的事嗎?咱從他嘴裡未必能問出有價值的事。」
「大哥。」站在後面一個刀疤臉漢子上前插嘴道,「要我看,我覺得我們不如直接問那個段瑞,他還有點可能會知道藍河的事。說不定咱能從他嘴裡知道當年藍河一役後舜華公子的下落。」
「不急。」林嘯峰只是搖頭,「我覺得這個孩子給我一種很特殊的感覺。我想先和他聊聊。」
「那大哥,我去安排一下,先把他帶去山頂的總洞。」章駿不再多說,給刀疤臉使了個眼色,兩人上前小心翼翼一人一頭抬起燕楓,往山上走。
*
一股奇怪的味道鑽進燕楓的鼻子,刺激的他鼻子痒痒打了個噴嚏,沉重的眼皮不情願的抬起來一條縫,只一秒又懶懶的垂下。
「怎麼回事,刀疤,你那迷 藥的量是不是太大了。」章駿斜了刀疤臉漢子一眼,刀疤忙解釋,「不賴我,都是大哥不讓我潑水,用醒神香見效慢,估摸著還要半天時間他才能徹底醒過來。」
「不然少潑一點水,你快去,動作溫柔一點。」章駿指揮著刀疤,刀疤臉麻溜的倒了一茶杯水,「噗」的一下乾淨利落將水潑到燕楓臉上。燕楓渾身一個激靈,眼睛「噌」的一下出於警覺和刺激而睜開。
許是被突然鑽進眼裡的光線刺激,他「猛」的閉上眼,不過山洞裡光線暗,只是五秒他便緩過來,試探性眨巴眼,直到眼睛完全睜開,才看清面前站著的兩人。
「醒了醒了。」章駿和刀疤都長舒了一口氣,刀疤激動的奔出去找林嘯峰,片刻後,林嘯峰一身便裝走了進來,將章駿和刀疤喚了出去,搬了把椅子與燕楓閒談。
燕楓睜著眼四處張望,發現自己在山洞的一個小洞裡,周圍設施還算不錯,推測這個洞應該不是正常關押犯人的地方。
所以……這群人是沒把自己當犯人對待?
「你叫什麼名字?」林嘯峰用一種家常的語氣開口問燕楓。
那活像長輩問小輩的語氣卻讓燕楓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他睜著一雙眼,露出警覺和不信任的光,並沒有回答林嘯峰的問題。
「你是西秦人?」林嘯峰換了個問題。
「是。」燕楓惜字如金。
「你的父親是燕南城?」
「是。」
「那你為什麼出現在北寒山?」
「躲避追殺。」
「誰要殺你?」
「西秦現任皇帝。」
「哦?」林嘯峰的尾音在心中隱隱拉的很長,似在思考什麼,又似在回味什麼。
「燕南城……死了?」許久,林嘯峰問出了這個問題。
燕楓抬眼看著他,目光冰冷。林嘯峰止住嘴,沒有繼續問。他突然站起身出去,一會兒提著兩壺酒進來,遞給燕楓一壺,燕楓卻不接。
「燕家家規,燕家子弟不能飲酒。」燕楓一字一句道。
「你從未飲過酒嗎?」林嘯峰的手僵在了半空,眉頭微蹙,「哪怕,你父親死……」
「從未。」燕楓道,「除非果酒算酒。」
林嘯峰的神色一變,眼裡有肅然起敬的讚許。他收回手,將那壺酒擱在一旁,自己將手中那壺的酒塞拔了隨手一扔,自顧自豪飲起來。
燕楓合上眼睛閉目養神,林嘯峰則不動神色偷偷觀察他。起先燕楓端坐的好好的,林嘯峰一壺酒快喝完時,燕楓突然起身撐了個腰,站起來在小洞裡走了幾圈活動筋骨,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燕楓敲胳膊活動時,一個小鎖片從他的寬袖中掉出來了,燕楓自己好像沒察覺般,沖林嘯峰比了個手勢,問他,「我能去方便一下嗎?」
林嘯峰沖外面喊了一聲,一個嘍嘍過來領燕楓去方便。燕楓哼著歌跟著嘍嘍往外走,餘光瞥見林嘯峰起身往他剛才落下金鎖片的地方走,嘴角不易察覺的掛上一絲狡黠的微笑。
林嘯峰走過去輕輕拾起燕楓掉落的金鎖片,用指尖細細摩搓金鎖片上的紋路,突然他神色一變,將金鎖片拿近幾分,目光死死盯著金鎖片上的某個字樣。
金鎖片上,寫著一個「舜」字,熟悉的名字……
林嘯峰陡然想起在哪裡見過這金鎖片,是哪裡……
他將小小的金鎖片緊緊攥入手心,將手合上,眼睛緊閉,似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是哪裡,在哪裡……
「對了!」心底一個聲音驟然響起。對的,對的……這是當年將軍——熾烻北川,手提一把帶血的劍,從皇妃懷裡接過熾烻皇朝最後的血脈……將皇妃遞給他的金鎖片,放入孩子的手心……
那這東西怎麼會在這個孩子手裡?是當年燕南城轉送給自己的孩子?不可能,且不說燕南城怎會把這種東西收藏,在兒子出生後給自己的兒子。再說這東西當年明明給了舜華小公子,除非燕南城後來發現了小公子,從小公子手裡搶了過來,不然……不然……
就在林嘯峰心裡轉過無數個念頭的時候,燕楓不知何時已方便完回來,看到林嘯峰仿佛失了魂的樣子,心中忍不住竊笑。
不過他面上還是裝著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連剛剛嘴角一絲殘留的笑意都掩飾的很好,在林嘯峰聽到動靜回頭看他的前一秒抹的乾乾淨淨。
所以林嘯峰轉頭看到的燕楓,是面無表情眼中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燕楓。
「這鎖片是你的?」林嘯峰將掌心中的金鎖片拎起來,很認真地詢問燕楓。
「是我的。」燕楓坦然回答道。
「你從哪裡來的?」林嘯峰緊逼著追問。
「從生下來,這金鎖片,就是我的。」燕楓道,「我父親說,我生下來手裡就握著這個金鎖片,怎麼掰也掰不開,所以乾脆就一直放在我這兒。」
「我父親說讓我一直帶著它,好好保管這金鎖片。』它本就是屬於我的東西。』」燕楓看著林嘯峰,一字一句,「最後這句話,我爹曾跟我說過很多遍。小時候不懂,長大後,也許懂了吧。」
「你……」林嘯峰聲音發顫,拖著看著有些沉重的步子一點一點向燕楓走來,伸出手在空氣中捧起燕楓的臉,眉頭緊緊扭在一起,像是在對比什麼。
「很像……」林嘯峰喃喃,「你長的很像熾烻皇朝末代皇帝,承順帝熾烻鈺超。」
「那如果我說,我就是熾烻鈺超的兒子呢?」燕楓並沒有像平時一樣露出一絲玩味的微笑,在說這話時,他的神情很嚴肅,近乎一本正經。
「你說什麼?……你……」林嘯峰像一時不能接受般,死死盯著燕楓,嘴唇不住發顫。
「我說,我是熾烻皇朝皇族的血脈,我是承順帝熾烻鈺超的兒子,我,就是,你們所說的,熾烻舜華。」燕楓一字一頓,將每個字都說的很清楚,讓林嘯峰聽的真真切切,清晰的不能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