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臥底

  南宮信，芝參谷弟子。在芝參谷學煉丹，在無垠劍宗煉丹。

  他這個人，很有些特殊性。

  

  洗衣做飯、洗澡潔面、打掃清潔、整理自身等，這些必備的生活技能，他一個都不會。或者說，他不想學，他覺得那些都不重要。

  加上他性格自閉而內向，社交技能幾乎為零。所以他在芝參谷內，基本上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

  有人會問，啊，像這樣的人，一定是天才來的吧？！

  是，也不是。

  說他是天才，那是因為他在煉丹方面確實是天才，一些獨到的理解，甚至能引得秦然側目；說他不是天才，那是因為這小子的修行天賦很差，修了這麼多年，也不過是一個築基中期的樣子。

  如果不是芝參谷資源充足，硬是用各種丹藥讓他築基了，他說不得連修行的門都入不了。

  芝參谷嚴重懷疑這小子的修為沒有進漲是因為他對修行也不感興趣，像他對穿衣打扮不感興趣一樣。因為他的靈根等級實際上是上品，上品靈根，再怎麼也不至於築不了基。

  就這樣一個人，芝參谷真的是留之無用、棄之可惜，一直到芝參谷完谷了，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他。

  不知道南宮信怎麼用，那就拖著，拖著拖著就拖到了秦然用告死丹轟炸芝參谷，芝參谷和道劍門全面開戰。

  南宮信那麼點修為，芝參谷自然不可能帶著他去前線打戰了。反而，他那麼豐富的煉丹知識，正適合留守在芝參谷，以備芝參谷戰敗重啟。

  ……誰知道芝參谷沒有重啟的機會了。

  留守芝參谷的煉丹師那麼多，南宮信也沒什麼出彩的，沒什麼人關注他，直到……

  他開始研究被告死丹轟炸過的靈田。光是研究也就算了，關鍵是他的研究展開還像模像樣的，好像對告死丹有不少了解。

  這下好了，他本來就是個瘋瘋癲癲的怪人，又對千面毒君留下來的告死丹很有研究，一個「千面毒君同夥」的帽子扣在他頭上，摘都摘不下來。

  他出聲反駁，說自己是為了祛除死物質，淨化靈田，但沒有人聽他的，還是把他鎖進了監獄。

  然而這一鎖，卻把他鎖活了。

  因為沒過幾天，「緣」組織就殺到了芝參谷，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要是他這麼一個瘋瘋癲癲的築基期煉丹師被「緣」組織看到，「緣」組織肯定想都不想，直接給他來一刀。

  所以幸好他被關起來了，「緣」組織沒能找到他，反而是後來撿漏的無垠劍宗找到了他。

  「緣」組織這一波大賺特賺，得煉丹師無數，肯定看不上一個築基修為的煉丹師。

  但無垠劍宗不一樣，無垠劍宗是窮逼，窮怕了，沒有見識，沒有見過煉丹師，是個煉丹師他們就要。

  於是最後，他被無垠劍宗帶走了。

  現在他為無垠劍宗煉丹。

  他的丹藥之術學於芝參谷，芝參谷沒用上，卻用於無垠劍宗，而無垠劍宗滅了芝參谷。真是令人唏噓。

  南宮信修為雖然低，但他對丹道很有理解。只要是築基期能煉的丹，他都能煉，而且煉得比一般煉丹師人好數倍。

  憑此，他這個在芝參谷瘋瘋癲癲的怪人，反而在無垠劍宗混得風生水起，很得劍無名喜歡。

  一晃眼，他在無垠劍宗待了半年時間，煉了半年丹。

  太陽最盛的時候來，現在是寒冰最冷的時候了。

  他蹲在無垠劍宗高高的山崖前，看著山下吹來吹去一如刀片鋒利的風，腦子裡亂糟糟的想著事。

  如果要問他到底是不是千面毒君的同夥。

  答案也只能是：

  是，也不是。

  是的原因是，他確實懂告死丹，是當年千面毒君親手叫給他的；不是的原因是，他那時不知道那是告死丹，也不知道那是千面毒君。

  ……他甚至連千面毒君是誰都不知道。

  給他告死丹丹方的是個奇怪的時日無多的人，而告死丹也不是一種丹方，它更像是一種藥理。它不是告訴人家要用什麼什麼藥，怎樣怎樣煉，得出一種丹藥。它是闡述一種原理，一些藥相互碰撞，會產生「死」這個東西。

  他覺得很神奇，曾多次研究，可惜沒有親自實驗過。

  當千面毒君再次來到南宮信面前時，他果然不認識，他看他一眼，憑藉他對丹道的理解，好心提醒道：「你靈魂殘缺，肉身孱弱，恐怕命不久矣。」

  其實他記憶力很好，但他懶得記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秦然看著面前的南宮信，見他還是瘦弱的、邋遢的，不修邊幅的樣子，笑嘆世事難料。

  他把告死丹贈送給南宮信，本意是就是希望這種學術狂魔在芝參谷里毫無顧忌的研究告死丹，一次給芝參谷搞製造些小麻煩。

  只是他沒想到，南宮信根本拿不到煉丹的材料，他一次告死丹也沒煉過，第一次見告死丹，還是他丟在芝參谷的。

  「這回他們又為什麼打你？」他問南宮信。

  南宮信經常被人欺負，要麼是無垠劍宗的弟子，要麼是芝參谷的煉丹師，總之，他的人緣還是很差。

  他蹲在崖邊，崖邊已經凍成冰面了，山崖外面的寒風呼呼呼的吹。他稍不注意就會被吹落山崖，看起來有些嚇人。

  他回頭看了看秦然，還是沒有回答。

  因為那些人打他不需要理由。或者說，理由只是因為看到他了。

  「在下李長壽，也是芝參谷弟子。」秦然走到南宮信邊上，與他問禮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我叫南宮信。」南宮信有氣無力的回道。

  不過他鼻青臉腫的臉歪著看了看秦然，還是說道，「你肯定不是芝參谷的弟子，不然你會認識我。我在芝參谷很有名。」

  「我就是芝參谷的煉丹師。」秦然笑著回道，「我煉丹水準很高。」

  「你不要緊張，放心，我不會揭穿你的……芝參谷都沒了。」南宮信說道，「但是你煉丹水平高，不代表你丹道水平高。煉丹嘛，對著丹方，將藥材和弄一下，誰都會煉。

  「唉，丹道水平高不高，在無垠劍宗又不重要。」

  南宮信說話亂糟糟的，但秦然聽懂了他的話，是說很多煉丹師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於是他問道：「你丹道水平很高嗎？」

  「那是當然很高。整個芝參谷，丹道理解比我更高的，沒有幾個。」南宮信頗有些自信。

  「可是你只有築基中期修為？」

  「丹道理解跟修為高低沒有關係。」南宮信道，「谷內有很多修為很高的長老，天天教人煉丹，但其實他們自己不懂煉丹。」

  秦然想到自己的情況，得了水華老魔的傳承後，他的煉丹水平……丹道理解就遠遠超過了他的修為實力。

  「確實。」他點頭，認可了南宮信的話，又問，「你覺得芝參谷跟無垠劍宗哪裡更好？」

  「那還用說？自然是芝參谷。」

  秦然不解：「可是你在芝參谷的時候，芝參谷的人也欺負你啊？」

  「芝參谷有書看，有時候也有藥材自己煉丹，無垠劍宗沒有。」南宮信回道，「到了無垠劍宗，我像是一個煉丹傀儡，沒有靈魂，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沒日沒夜的煉丹，根本沒有時間學習丹道。」

  「如果讓你回芝參谷去，你去不去？」秦然問道。

  南宮信搖頭：「回不去了，芝參谷沒了。」

  「芝參谷沒了，你要自己創造一個芝參谷。」秦然與南宮信說道，「一個比芝參谷更好的芝參谷，單純研究丹道、而沒有其他雜事的芝參谷。」

  南宮信抬起頭來，看著秦然，問道：「怎麼創造？」

  「首先……」秦然指了指山崖外，「你要想辦法離開這裡。」

  南宮信回頭看秦然的手，又問：「怎麼離開這裡？」

  「你要有人幫助你……你要用足夠的力量……」秦然道，「你要能脫離無垠劍宗，無垠劍宗只是劍修宗門，他們不懂煉丹。」

  「可是……」南宮信握了握拳頭，道，「我只有築基中期，我沒有力量。」

  秦然站起來，看著南宮信，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道：「煉丹師的力量，是丹。丹藥以強大隊友；丹毒以殺傷敵人。

  「你丹道理解那麼高，為什麼不把丹道轉化為力量呢？」

  南宮信聽著聽著，眼睛變亮，跟著秦然站起來。

  這一刻，他瘦弱邋遢的身軀站在寒風呼嘯的崖邊，卻有了不一樣的神采。他體內有一點火光在發亮。

  「丹、毒……」他想到芝參谷那一塊塊變黑的靈田，喃喃道，「用丹藥團結隊友，用毒藥殺傷敵人。毒……」

  無垠劍宗半山腰，正有兩個人向宗門外飛去。

  「不知道宗門怎麼想的，又要我去收購靈草。要我堂堂劍修去為那些煉丹師購買靈草、聽他們使喚……我是他們的藥奴嗎？」空玄劍仙冷聲道，「不知道這無垠劍宗是劍修的劍宗還是煉丹師的劍宗。」

  「師叔！小聲些……」他邊上一個模樣青澀的弟子急忙出聲勸阻，「要是讓宗主聽到了就不好了。」

  「宗主？」空玄劍仙冷哼，「也不知道他是無垠劍宗的宗主，還是芝參谷的谷主。他是仇花卉轉世重修還是仇花卉的面首？這般照顧芝參谷的人！」

  「宗主這應該是某種戰略吧？」年輕的弟子思索著說道，「想必是煉丹師更重要一些。出於宗門發展的必要，宗主需要更偏心煉丹師也是應該的。」

  「我們這是劍道宗門，煉丹師再重要，能有劍修重要？」空玄劍仙道，「我看就是宗主昏了頭。」

  「宗主昏了頭？」年輕的弟子忽然想到什麼，猶疑道，「宗主向來英明神武，說話做事從來不會錯……眼下煉丹師一來，宗主就連連偏心、出錯……」

  「哼！還需要想麼？！」空玄劍仙說道，「煉丹師各個陰險狡詐，一肚子壞水，肯定是他們出妖言，蠱惑了宗主。」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宗主到底頂尖劍修，其意志堅韌，一般不可被蠱惑。」年輕弟子揣測道，「所以我想，煉丹師可以煉製那種迷失心智、讓人聽話的丹藥，宗主會不會中了這種丹藥。」

  「不用說，肯定是中毒了！」空玄劍仙一握拳，「那些黑心爛肺的煉丹師最會煉毒了。我早說煉丹師不值得信任！」

  他停下轉身，要回去找宗主說理。

  但他剛剛準備起身，就被那年輕的弟子攔住了。

  「師叔不可魯莽！」弟子說道，「要是掌門已經被蠱惑了，你這般去尋他，豈不是自尋死路？」

  空玄劍仙醒悟過來，急忙停下：「我這樣去，掌門肯定不會理會，反而會怪罪我破壞與煉丹師的友誼。說不得會怪罪於我。」

  他看向那年輕的弟子，出聲問道，「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在凡間，當皇上被小人蠱惑，擾亂朝綱，致使國內政吏不明，那朝堂上的有識之士，就可以打著清君側的旗幟，拯救國家。」

  年輕的弟子出聲道，「如今宗主被小人蠱惑，致使無垠劍宗內混亂不堪，那如師叔這般有識之士、清明之士，便是時候清君側了！」

  「清君側？」空玄劍仙眼睛一亮，「對！是這樣！宗主被芝參谷那些心懷鬼胎的煉丹師蠱惑，我們確實要想辦法將他們清理乾淨！還無垠劍宗一片朗朗晴空！」

  年輕的弟子點點頭，笑起來，繼續道：「這種事一個人不好做，師叔最好找一些同樣的有識之士，一起對抗芝參谷的邪惡煉丹師。

  「既然宗主已經被迷惑了，那我們就要起來拯救無垠劍宗，絕不能讓無垠劍宗被那群陰險狡詐的煉丹師鳩占鵲巢了。無垠劍宗是我們的無垠劍宗。」

  「無垠劍宗是我們的無垠劍宗！」空玄劍仙用力的點了點頭。

  「師叔，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千萬要小心些。」年輕的弟子又建議道，「小心被宗主看見了，怪罪於你。」

  「哼！我自然知道。」空玄劍仙冷哼，「早就有很多同門看不貫那些煉丹師了，一個個大搖大擺的，鼻子長到眼睛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無垠劍宗的主人。現在我們必須要讓他們知道，無垠劍宗是誰的無垠劍宗。」

  兩人說完，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找盟友，而是繼續出宗門去，為那些高貴的煉丹師大人收購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