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悠著點

  「悠著點，別把肉給灑了！」

  楊雲帶著一隊太監過來。

  太監們，有的手中端著調料，有的端著大盤的烤肉，在雪中，各個是走得小心翼翼。

  楊雲卻只穿著一件單衣，在風雪中行走，不顧嚴寒。

  

  那件月白的官袍，被太監們撐著，高高的架起來，擋著風雪，不讓雪淋了盤中的肉串。

  周佶聞聲只看了一眼，眼睛頓時忍不住的有那麼一點濕潤。

  什麼是忠臣啊？

  這才叫忠心！

  「這小雲子，也不怕惹了風寒！」

  皇帝一下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不顧韓秀夫的臉色，抓著手邊的襖子，就快步從金殿中出去了。

  「陛下，這麼大的風雪，您怎麼……」

  楊雲一看周佶過來，心中大喜，面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

  「你還知道雪大！」

  「腦袋被凍傻了嗎，肉落點雪無妨，你要是凍出個好歹來。朕如何安心？」

  一臉嚴肅的罵了楊雲兩句。

  周佶親手，將那件明黃色的披風，給楊雲蓋在了身上。

  周佶的披風，雖沒有繡上龍影，但明黃的顏色，代表著什麼？

  周佶出於關係，楊雲有心算計，這一出，看得韓秀夫臉色大變。

  皇帝的金牌，已經讓楊雲大權在握。

  而今身上有了皇帝的披風，以後這朝中，還有誰敢動楊雲一根汗毛？

  該死，該死！

  韓秀夫氣的一張老臉都在哆嗦，可這種時候，他又能做什麼？

  擠兌楊雲就會得罪周佶，事情不成，反而搬起石頭，砸了自個的腳指頭。

  越知道皇帝的性子，韓秀夫就越是知道楊雲現在地位的穩固。

  此時，就算在看不慣楊雲，韓秀夫也知道，丟了先機，再做別的，都已經太晚了。

  楊雲披著皇帝的披風，跟著周佶，信步進來。

  寧妃當然跟著皇帝，向著楊雲。

  現在的金殿裡，韓秀夫勢單力孤，能做的，已經不多了。

  「太師，您也在啊？」

  「見過韓大人！大人為了大商，殫精竭慮，您辛苦了。」

  楊雲看到韓秀夫，雖有意外，但心裡卻是很快平靜下來。

  已經占了心機，楊雲又故意賣乖，示敵以弱。

  周佶眼中，楊雲坦坦蕩蕩，對韓秀夫敬重不似作假，韓秀夫卻在楊雲背後，說著楊雲的壞話，要拆楊雲的台，這兩人，誰是好人，誰是小人，還用多說嗎？

  「哼！」

  周佶輕輕哼了一聲，再看韓秀夫的眼神，已經是十分不悅了：

  「小雲子，你來的正好。」

  「太師在朕這，參了你一本，說你與山西的盤古教有瓜葛。小雲子，是有此事嗎？」

  「的確是有。」

  楊雲躬身，大大方方的，直接就承認了。

  周佶先入為主的，以為楊雲是好人，楊雲這麼毫不推脫，更加堅定了周佶對楊雲的信任。

  相反，韓秀夫在背後嚼舌頭，構陷楊雲，這兩人相互一比較，可謂是涇渭分明，差的太多。

  「大膽！楊雲，你在山西鼓弄百姓，信奉妖教，你不知罪過，還如此理直氣壯，你……」

  韓秀夫迫於形勢，不得不站起來反擊楊雲。

  好歹，今天不能丟了面子，至於里子，楊雲先一步進宮面聖，韓秀夫也清楚，大局已定，要里子已經不可能了。

  「太師不要生氣，我在山西做的一切，自然事出有因。」

  「待我與陛下準備了御膳，再與太師細說，如何？」

  「對對對，你們說你們的，不要耽誤了朕吃烤肉，太師你來的真是時候，今天，你可是有口福了呢。」周佶此時已經站在了楊雲一邊，為楊雲說話。

  平衡之術，一味去信韓秀夫，仰仗韓秀夫，那就不是平衡之道。

  周佶以前是沒得選擇，而今發現楊雲忠心耿耿，又能靠得住，周佶立刻將自己站到了楊雲的立場。

  一些事上幫著楊雲打壓韓秀夫，等換了另外的事，周佶又可以信任韓秀夫，轉而去殺殺楊雲的風頭。

  只要讓楊雲和韓秀夫鬥起來，相互挾持，牽制，周佶這個做皇帝的，就能心裡安穩了。

  「是，陛下。」

  「君子遠庖廚，呵呵，老夫倒是沒想到啊，堂堂東緝事廠的督主，楊雲楊督主，居然會研究這些小道。」

  韓秀夫落座，冷著臉，就開始擠兌楊雲。

  「君子遠庖廚，太師你這話當然沒錯了。可是，太師，我是一太監，太監哪能算君子呢？我呀，能為聖上敬一些本分，多為朝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便知足了。」

  「其實吧，我這人，不但不算君子，骨子裡還是個小人，誰對我好，我便湧泉相報。我覺得，真小人，至少要比偽君子儻盪吧？這世上除了聖人，無人不自私，我就是一個很精緻的，自私的小人。」

  楊雲毫不避諱的，直接把韓秀夫給他的大帽子給戴上了。

  本來，楊雲就不是什麼君子，他也不屑去做什麼君子。

  「精緻的小人？小雲子，朕還是第一次聽這種說法。」

  「小人做事不擇手段，損人利己，甚至損人不為利己，只為一個高興。臣這個精緻的小人，做事當然利己，但臣不會為了私利去損人。大公為私，大概說的就是臣這樣的人了。」

  「大公，為私？荒唐！那是大公無私吧？楊督主，莫非是真沒讀過幾天書嗎？」

  韓秀夫冷著臉，在一邊呵斥楊雲。

  如此邪門歪道，簡直聞所未聞，滑天下之大稽！

  「聖人云，修身，齊家，治國，有家才有朝廷，我等忙忙碌碌，為朝廷興旺，為聖上分憂，歸根結底，是我們希望每個人自身，還有自己的家族能夠更好不是嗎？家國天下，大公為私，正是這一點私心，才有了對朝廷，對陛下的大公，太師覺得不對嗎？」

  「這，這……」

  韓秀夫哪知道，楊雲如此的牙尖嘴利，一下子就被楊雲逼到了死角，一時間，韓秀夫竟是想不出什麼好的藉口，來反駁楊雲的這一番話術。

  邏輯自洽，這便是楊雲居高臨下，看到的好處。

  只要是說得通，就能在某些程度上讓人信服，詭辯術背後的秘密就是如此。

  韓秀夫這些人，雖然飽讀聖賢書，但他們的世界，根本就沒有完整的邏輯訓練，要在嘴上說服這些人，對楊雲這個後世人來說，那實在太簡單了。

  稍微用一點技巧，對楊雲來說是動一下腦子的事，可對韓秀夫來說，卻是徹徹底底的降維打擊，楊雲這一手精妙的詭辯之術，硬生生打的韓秀夫無話可說！

  「大公無私，大公為私？朕怎麼覺得，好像後者更加符合聖人的意思，家國天下，為天下，就是為小家，為小家，也是齊天下。小雲子，你這回，可是給朕開了眼了，哈哈……」周佶反覆琢磨著楊雲和韓秀夫的話，立刻，他便覺得，楊雲的話，似乎是更加有道理，有內涵，寓意也更加的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