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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海潮

2024-05-30 04:12:21 作者: 蝸牛Dee

  陸三兒口中被塞進了一團臭襪子,鼓鼓漲漲的很是難受。

  那伙山賊不知何故紛紛忙碌起來,一時無暇顧及到他,只將他仍在原來的客房中,留了兩個小子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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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知過了許久,他被人推醒。

  「真當自己是你家呢,睡得這樣香!」

  負責看守他的那兩個小子不知何時換上了另一身裝束,一身短打,很是輕便。

  他們身後大開的房門望去,可見院子中碼放著早已整理好的行李箱子。

  這場面像極了軍隊撤離時的情景。

  兩小子見他醒了,立刻推搡著他嚮往走去。

  來到堂中,這才發現魯大山一伙人不知何時換上了衙役的裝束。

  再往前,是一地被剝了衣衫的白衣漢子。

  魯大山向地下啐了一口,「讓你們非要進來吧,這能怪得了誰呢!」

  原來這伙衙役迴轉,非要在客棧打尖,不小心窺見了陸三兒打鬥時所留下的一絲血跡。

  魯大山見形勢不妙,仗著人多,便將一伙人拿下了。

  只是這顯然又成了燙手的山芋,如今的形勢,竟連明日都不能等了。只得卷上些細軟,往東邊逃去。

  「趕緊,裝車走人!」

  魯大山囑咐道。

  手下的嘍囉聽得一聲令下,立刻套好車馬,準備好繩子,就開始裝車。

  只是到了這些衙役的屍體和陸三兒這,倒有些犯難。

  「就地宰了也費事,帶上吧,萬一東邊也缺口糧呢?」

  老二獻計道。

  索性他們也不缺這一隅之地,塞一塞便也將就了。

  魯大山點頭同意。

  一行人便將這三五衙役並陸三兒一道捆了,裝在行禮箱子裡。好在這箱子被蟲蛀了幾個洞,陸三兒尚能喘息,否則真要交代在此處了。

  一行人車馬輜重,足足裝了三馬車。

  趁著日頭尚未完全落下去,這便開拔了。

  離開客棧之前,魯大山久久望著那匾額,似乎很是不舍。

  末了也只能嘆息道,「燒了吧。」

  須臾,又是一陣大火起。

  蜿蜒的火舌爬上屋頂,立刻化作熊熊的巨浪,吞沒了整個客棧。那客棧後的山林仿佛就是一根引線便,慢慢往西而去,似乎就要和西邊那火海匯成一股。

  陸三兒在馬車中被顛得上吐下瀉,渾身酸軟。

  箱子裡滿是血腥之氣,活人死人混雜著,不知誰的胳膊壓在了誰的後腳跟上,讓就在屍體堆里打滾的陸三兒都很是不適。

  他本以為這箱子中除了自己便再沒活人了,不想身下忽聽到一聲細微的呼叫之聲。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須臾那聲音越來越清晰,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身上有匕首。」

  那人黑亮亮的眼神在黑暗中和陸三兒碰了個正著。

  同是天涯淪落人,自然是要互幫互助的。

  那人正是今年縣衙新招的衙役,名叫海潮。本是派過來打雜的,沒想竟遇到這麼大的案子。

  那伙山賊殺人時,他因是頭一次碰上這種情勢,被人虛晃一刀砍暈了過去,再醒來便是在這車上了。

  海潮被身上的同僚壓得動彈不得,只得求助最上面的陸三兒。

  陸三兒倒是想助他一臂之力,但無奈自己的手腳被捆得跟粽子似的,絲毫使不上勁。

  「你將手遞過來!」

  海潮努力從屍山中扒出一條縫,尋到陸三兒身上的繩子。陸三兒感受到海潮的動作,立刻配合著往他那邊靠。

  狹窄的箱子裡,他二人本就是被團得跟蝦米一般。幸好年輕筋骨軟,這才有一絲能夠挪動的空間。

  海潮艱難地從懷中掏出匕首,替陸三兒劃開身上的繩子。

  那繩子是牛筋浸過水的,無比結實,他廢了好大的勁才隔開。

  正當二人以為就要成功的時候,車隊停了下來,箱子被揭開。

  陸三兒眯縫著雙眼望向外頭,此時的天色早已沉了下來。

  天空暗沉沉的,被山火染得血紅。

  開箱的是那個曾和陸三兒有過兩句爭執的馬夫,此時他雙手持刀,像是看著小雞仔一般看著陸三兒。

  陸三兒趕緊將自己已然掙開的雙手背在箱子後,小心不讓對方發現破綻。

  「就在這裡宰了吧!」

  馬夫對著外頭高聲叫道。

  外頭已然升起了篝火,不知是誰提議要加餐,這才有了這一處。

  那邊早早等著的眾人顯然有些不耐煩。

  「何必那麼麻煩,不是有縣城的嗎,殺一個又費這老些功夫。」

  陸三兒鬆了一口氣,微微挪動了些臀部,將海潮掩藏在自己身下。

  那馬夫在陸三兒身邊尋了根完整的大腿,手上的柴刀用力一剁,瞬間骨肉分離。那飛濺的血肉濺在陸三兒的臉上,讓他不自覺閉上了雙眼。

  馬夫將那大腿拎了出去,臨走還不忘得意地向陸三兒炫耀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屠刀,那模樣很是囂張,看得陸三兒一陣膽寒。

  縱使是在戰事最吃緊的時候,他們吃樹吃土,也從來沒吃過人。

  這樣的同類相食的,還能算的上人嗎?

  陸三兒一時有些膽寒。

  身下傳來一陣細小的啼哭之聲,陸三兒以為是自己壓得他太用力了,立刻將身體挪開了些。

  海潮被憋得通紅的面孔,在篝火的餘暉之下隱約可見。

  「剛才他拿走的,是我們老大的腿!」

  想來這小年輕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仗,被嚇了個不輕。

  「你們不是官府的人嗎,怎麼他們還敢拿你們下手?」

  陸三兒不解,向來只有匪怕官的,這如此膽大包天的賊人他也是頭一次見。

  海潮此時哪裡還有精力回答他,只一個勁的哭,跟個小姑娘似的。

  若是那個叫錦瑟的女子,見到此情此景,又會是什麼樣的呢。

  陸三兒不自覺地想著。

  只是此時顯然不是思索這些風月之事的時候。

  外頭的山賊們喝酒划拳之聲一聲高過一聲,這馬車處起先還有一二小子看著,後面那些小子也耐不住寂寞,加入了喝酒的隊伍之中,此時正是無人值守的狀態。

  更何況託了馬夫的福,箱子沒有被闔上,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

  陸三兒掙開早已被割斷的繩索,又自劃開了腳上的束縛,總算是得以自由。

  黑夜之中他似鬼魅一般,悄然從箱邊滑落,暗中窺探著眾人的動向。

  那伙人顯然沒有注意到此時的異狀,仍舊飲酒作樂好不快活。

  海潮被壓在最下面,勉力推開眾同僚的屍身,才得以出來。

  他不比陸三兒,有練家子的功底,下馬的時候難免動靜大了些。

  寧靜的夜空之下,這突兀的一聲很是扎耳。

  山賊們紛紛向此處看了過來,只著一身裡衣的海潮在此時原形畢露。

  「人彘跑了!」

  出聲的一剎那,數把尖刀飛出,直朝二人而來。

  陸三兒此時也顧不上掩藏,將海潮拉在身邊,徒手奪了一匹駿馬,便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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