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賈母：日子愈發熱鬧高樂

  卻說此時的叢綠堂。

  一眾夫人太太們，各人雍容華貴，光采艷射，簡直是珠圍翠繞，衣香鬢影。

  滿堂歡聲笑語不斷，各種恭維祝福的話語，紛紛砸向高堂獨坐的賈母。

  因大姑娘好事將近，賈母連日來精神矍鑠，笑口不斷。

  說笑著，賈母突然想到早上璉哥兒說的那翻話頭。

  昨兒天不亮，劉貴人的父親已經在家裡動工，宋貴妃的父親也已經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賈母想到這裡，再聯合與賈珍說的那翻話，轉過頭，朝右手邊下首落坐的尤氏問了一嘴：「珍哥兒媳婦，敬哥兒身體最近怎麼樣了，可得利不得利。」

  

  一旁的尤氏聞言，美眸輕輕眨起，連忙接話答道：「可見，還是老祖宗掛念著敬老爺，孫媳聽說，敬老爺這幾日精神是愈發好了，能吃能喝，指不定過兩日，便能下床走動走動了。老太太若是不放心，便打發丫鬟過去瞧一眼。好教敬老爺知道，老祖宗您還是著緊他的。」

  賈母左邊下首的王熙鳳，艷若桃李的臉蛋兒浮現出笑意，接過尤氏的話頭兒，嬌聲道：「可不是，莫不說是府里的正經主子，就連咱們府里的那些下人，有那幾個不被老祖宗給放在心上的。

  這不，就連前幾日差點惹了禍事的玖哥兒，老祖宗今兒早上都還問了幾嘴，老祖宗，您且坐這吃茶聽戲，孫媳替您去走上這一遭，一會呀，孫媳再回來伺候您。」

  不等賈母發話，挨賈母下首落座的薛姨媽，年歲看起來不到四十左右，穿著打扮滿身貴氣，身形豐腴，保養得體，等王熙鳳說罷，她便接上王熙鳳的話頭。

  「風哥兒且慢，本是老親，我薛家原也該去瞧瞧敬老爺，就是呀，也不知會不會擾了敬老爺的休養，這才不敢胡亂派人前來打擾。如是今日這般，還要請鳳哥兒去前廳那邊，尋我家那孽障蟠兒，讓他替我薛家前往探望一下敬老爺。」

  賈母聽了，連連點著頭，笑道：「那感情好，鳳辣子便聽姨太太的，且替我好好探望敬哥兒。」

  說著，賈母又喚了一句鴛鴦，吩咐道：「鴛鴦，你且回西府，將宮裡賜下來的老參，挑兩根拿給鳳辣子，適才呀，如不是鳳辣子提醒，我差點忘了東府玖哥兒剛從邊軍回來，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手使喚。

  如今敬哥兒也倒下了，那玖哥兒從小失怙失恃的，他也不容易，眼看著馬上要過年了，他身邊也沒個細心的人使喚，鴛鴦，等拿了老參，你且把賴嬤嬤今日帶來的那位丫鬟，替我送到玖哥兒的住處去。」

  說罷，賈母又轉過頭，對尤秦二氏笑說道：「珍哥兒媳婦，你們可不許惱我在東府自作主張，這是老婆子我對那玖哥兒的一點好意。」

  尤秦二氏聽了，只得強顏歡笑地連聲不敢。

  老太太這翻話頭，未嘗不是在敲打她們二人不懂得體貼玖哥兒。

  許是瞧見自己新晉的好閨蜜臉色不大好看，王熙鳳鳳眸一轉，嘖嘖連聲讚嘆，半真半假地笑著說道：「聽聽，這知冷熱的，還得是咱們的老祖宗！老祖宗，孫媳也想找你討要幾個得力的大丫鬟呢，這大過年的，孫媳手下還沒幾個能使喚得上手的。要不，老祖宗便將鴛鴦借調孫媳我使喚一陣子。」

  賈母聽了，一邊拉起鴛鴦的手，一邊笑打了下鳳姐，在王熙鳳的告惱下說道：「鴛鴦可不行，離了她，我可吃不好睡不好的，其他人倒是可以借你用上幾天。」

  邢、王夫人和李紈等皆是和善地笑了出來。

  薛姨媽也是認真的瞧了幾眼鴛鴦，唔，倒是一個標緻的姑娘。

  西府的夫人太太歡聲笑語。東府的兩位奶奶有苦說不出。

  就連另一邊在說笑閒話的姑娘們，在聽到玖哥兒時，眾人都停了頑鬧，紛紛抬起螓首或側眸望向老太太。

  湘雲一早便支棱起她那雙耳根子，仿佛害怕遺漏了甚麼，一聽到姑祖母要給那玖哥兒送丫鬟，湘雲不禁開始在心底里替茜雪擔憂起來。

  黛玉、寶釵、三春她們，則是當聽了個樂子。

  惟有雪雁一人，不停地在心裡羨慕那個姐姐，想到她能去玖爺的屋裡伺候，雪雁不無在心裡感慨：這晴雯是個有福氣的，也是有口福的。

  玖爺做的雞蛋羹和蛋炒飯，是真的好吃啊！

  賈寶玉見姊妹們的注意力沒在他的身上後，便抬起頭，跟隨姊妹們津津有味地瞧著鳳嫂子說著話。

  鳳嫂子的胭脂是愈來愈發好看了！

  嗯？剛才好像聽見了甚麼大丫鬟？

  不過很快，賈寶玉又沉迷在諸位姊妹們的妝容中不可自拔，連被政老爺罰他抄書念書的事情，都暫時拋之腦後。

  叢綠堂歡聲笑語不斷。

  惟有東府尤奏二氏心裡暗暗叫若不已。

  尤氏端起條案上的茶盅，借喝茶的姿勢，嫵媚的眉眼之間，蒙上一層層不可察示的陰霾。

  秦可卿抿了抿粉唇，絕美的容顏閃過一絲不忍，適才婆婆垂下眼眉時，眸中的異色被她瞧了個正著。

  尤氏白嫩玉臂輕抬，放下手中茶盅插了一句話，說道：「鳳哥兒說得對，還是咱們家的老祖宗心細，倒是我這個做嫂子的不是了，既然玖兄弟有了老祖宗賞的大丫鬟，那孫媳便尋幾個二等丫鬟送過去，媳婦，你且過去挑選幾個細心的丫鬟，一併送去水榭那邊。」

  秦可卿連忙從坐椅上起身，答應了下來。

  邢、王夫人忙也喚來自己身邊人，叮囑她們跟著鳳哥兒跑一趟。代她們前往敬老爺院裡探望一翻。

  王熙鳳、秦可卿二姝雙雙告退一眾夫人太太，退出了叢綠堂。

  一位似神仙妃子體量風騷，一位嫵媚嬌柔體態婀娜，雙姝出得叢綠堂，便雙雙挽起對方柔若無骨的白嫩手臂，一路談笑著款步出了薈芳園。

  她們身後，則是鴛鴦、平兒、寶珠、等等一眾貼身丫鬟。

  再有就是來旺家的、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等一眾西府太太們的陪房。

  賈母瞧著王熙鳳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思索片刻，便喚了琉璃近前，細細吩咐一句。「琉璃，你且前去尋一下珍哥兒，替我帶句話給他，便說今晚讓他過府尋我一趟。」

  琉璃答應一聲，便告退離了叢綠堂，抬腳出了薈芳園，前去尋東府珍老爺去了。

  賈母轉頭，瞧見不遠處寶玉和姑娘們正在讀詩念詞，寶玉時不時逗弄著諸位姊妹笑語不斷，一張布滿皺褶的老臉溢滿了笑容。

  回過頭來，賈母不由得在心裡高興一翻：這日子呀，是愈發熱鬧，愈發高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