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今後這條命就交給大人

  等賈母率領著榮國府諸人進宮謝恩後，賈玖朝旁邊的小賈蘭點頭笑了笑，隨即從西角門離開。

  探春因此時諸人的目光停留在那人身上，又因方才環弟對那人無禮，她情急之下出手打弟弟失了儀，一時間只能怔在原地。目送對方離開。

  適才探春過來尋賈玖，原是因為賈玖先前踩痛二姐姐，她本意是要尋賈玖理論，再讓他向二姐姐道惱。

  二姐姐方才可是疼得差點掉眼淚，探春氣不過，剛想找那人說道說道，卻沒成想聽見自家兄弟那句『黑炭頭』和『玖哥兒』，一時忍不住便賞了環哥兒一腦瓜。

  場面一時陷入尷尬氣氛，探春倒是不好再說什麼，只能留待以後再替二姐姐出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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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索了片刻，探春轉身找迎春去了。

  李紈將適才的動向盡收眼底，不過她沒多想，只是招手讓賈蘭回到身邊，細心地替兒子整理好髮髻，和王熙鳳說上幾句，隨後帶著賈蘭先行離開。

  王熙鳳那雙丹鳳眼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拉起探春的手問道：「我可是瞧見了，你一直在憋著笑，方才是不是環哥兒做了甚麼？快快與嫂子道來，否則，你可好多著呢。」

  探春直覺臉上發燙，笑著答道：「二嫂子，真沒甚啊，就是東府的玖大哥將蘭哥兒的頭髮拔亂了，我瞧見蘭哥兒一臉無奈的樣子，便覺有趣。」

  瞧見探春的神色正常，王熙鳳半信半疑，不過馬上被元春的喜事給衝散，也就擱下這事。

  便嬌聲招呼著寶玉和眾人離了正堂。

  等女眷離開，賈環正想回院裡尋些東西填填肚子，折騰了那麼久，他正好餓了。

  還沒等他邁步出去，他後脖子的衣服便被人一把扯住。

  「環哥兒，適才你和東府的玖哥兒在聊些甚麼，二哥瞧見你們好像挺歡樂的樣子？」

  賈璉將手鬆開，不理會環哥兒的白眼，從手掌心變出一錢碎銀子。

  賈環撇了撇嘴，這滿府除了老祖宗，他爹，他不懼怕任何人，哪怕是那個被老太太寵上天的賈寶玉。

  噢！還有二姐姐！他怕。

  「嗤！璉二哥，你擱這打發乞丐呢，我平時賞給府里的下人比你這都多十倍。」

  賈璉聞言，生生給氣樂了，好大的口氣。

  不過，賈璉情知賈環的尿性，他如此說，無非就是想從自己身上再薅多一點銀子。

  因有求於他，賈璉只好笑罵一句，復又拿出二錢銀子，笑罵道：「小財迷，你二哥我最近手頭緊，喏，就這麼多，愛說不說。」

  賈環瞥了一眼，旋即快速從賈璉手上拿走兩塊碎銀。

  「他讓蘭哥兒平常笑多一點，不要像個小大人那樣板著一張臭臉，我便罵他多管閒事。」

  說著，賈環馬上轉身逃出了正堂，生怕走得慢了，賈璉會後悔要回他手中的銀子。

  看著賈環飛奔的身影，賈璉陷入沉思。

  良久，賈璉目光閃過一絲恍然，自言自語道：「在咱們府里找東府的人宣聖諭，這事可沒那麼簡單，看來，得尋個日子，好好探一探他的口風，最近要花的銀子實在是太多了。」

  說著，賈璉抬腳出了正堂大門。

  闔府陷入元春封妃的喜事，這些對賈璉這個大房長子來說，也就是多了一個妃子堂妹，未來的好處指定是寶玉得了去。

  賈璉當下著緊的，是他最近的日子實在不好過。

  最近因平安州的事情，大老爺但凡一喝上酒，便喊他過去臭罵兩句，罵著罵著便動手打人。

  這不，經今日事，賈璉便在心裡打起了賈玖的主意。

  ……

  卻說賈玖，出了榮國府騎上戰馬，直奔家門而回。

  騎在馬上的賈玖，在心裡不停思索著，天子今日這一手的深意。

  按戴權的說法，天子這是在給自己吃定心丸。

  但賈玖不解的是，如果是為了安慰自己，昨晚在宮裡便應該當面說才是。

  「嘶！」

  通了，原來是示恩！

  賈玖往深處想了一下，便將思路打通了。

  賈珍要將自己逐出賈族，按理，哪怕是天子也無權干涉。

  大周以禮孝治國，靠的就是禮儀與孝道。

  賈珍是賈氏族長，如果他鐵了心要將自己除名，那麼自己肯定得背上被逐族這一污名。

  將來，他的升遷之舉，必定會遭到別有用心的人，拿他被逐出宗族這一污點攻訐。

  皇帝讓他這個東府的人，來到西府一齊跪地接旨，再讓戴權當著賈家老太太的面宣示口諭。

  這，便是皇帝的高明之處了。

  如果皇帝讓戴權在寧國府宣口諭，這就是直接對賈珍言明：這是朕的人，你，不要動。

  這樣一來，雖震懾了賈珍，卻也會讓寧國府失了臉面。

  皇帝登大位才堪堪三年，目前的天子，最為首要的是兵權。

  四王八公的後代，雖多不堪用，但這些開國元勛底蘊尚存。

  他們十二家同難同榮，相互抱團與乾武、承安勛貴在朝中多有齷齪。

  誠然，他們這些開國元勛只有極少數的人還在軍中掌權，但不可否認，他們在神京城乃至整個大周，都絕對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而讓戴權在西府宣口諭。

  卻是可以讓老太太遞話給賈珍，這樣一來，賈玖既承了天子相護之情，賈珍還要對天子保留顏面，感恩戴德！

  畢竟聖諭可是說了，讓賈玖禁足寧國府。

  賈珍既有了台階可下，又沒有讓寧國府丟臉。如此一來，可不就得對皇帝感恩戴德嗎？

  很顯然，今日這一遭，是大明宮正式向開國元勛們，投石問路。

  果然，這些古人，個個都是黑了心肝！一肚子的壞水。

  賈玖無奈的搖了搖頭，收了收情緒，揮動馬鞭馳騁起來。

  等賈玖快馬回到家門，門前正有兩名身穿常服按刀侍立的小旗。

  他們二人瞧見千戶大人回來，馬上便露出激動的神色，與大人抱拳見了禮，一人馬上進去傳報大人回來的消息，另一人小跑過來替賈玖牽馬。

  「大人回來啦！王總旗和馬總旗帶著十幾個弟兄們，正在院子裡等候千戶大人。」

  賈玖微笑著落了馬，一拳砸在那名小旗的肩膀上，笑說道：「辛苦了，你們昨日沒在牢里吃苦罷？」

  小旗雖然被砸了一拳，卻是挺了挺胸膛，幽黑的臉上，帶著一絲驕傲說道：「回大人的話，那群兵馬司的慫貨們，只是圈禁咱們，借他們膽子也不敢對咱們動武，咱們就是吃不飽飯，只給咱們一人一個饅頭一碗清水。」

  賈玖笑道：「一會我請你們好好吃一頓。」

  這時，王洛、馬甲、張三、李四，還有十來名小旗紛紛迎了出來。

  眾人神情興奮，顯然是已經得知陛下有旨意傳給自家大人。

  王洛馬甲帶著十數名小旗，紛紛抱拳齊聲大喊：「見過大人！」

  眾人禮畢，王洛直接抱拳跪下，眼圈泛紅，肅聲道：「多謝大人相救小妹，無以為報！今後，王洛這條命便交給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