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4-05-29 21:55:57
作者: 七艷少
傍晚,天空暗暗的,陰沉得似乎就要掉落下來,夜幕的時候,雪終究是下起來了。
小院裡的青松上一下就綴滿了白白的雪絨花。
那左面的西廂房邊上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一雙清澈美麗的丹鳳眼有些痴痴的盯著那給雪快速淹沒的花圃。
「姑娘,進屋去送夫人這最後一程吧!」她身後那厚厚的帘子突然卷了起來,走出來一個年紀不過五十上下的嬤嬤,只見她一身藍底百花的襖子,手裡捏著一卷帕子,眼睛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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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原本空洞的眼眶裡頓時轉出晶瑩的淚花,只是她又連忙拭去,轉身看著嬤嬤強顏歡笑,眼神也在這一轉身間變得極為鎮定道:「好,雲嬤嬤,你去叫三四個時常伺候母親的丫頭來給她梳洗,在叫墨梅來給她描眉,青梅給她綰她最愛的髮式,呃,對了雲嬤嬤,你在去金嬤嬤那裡把母親出嫁時候穿的那身鳳袍拿來,我要母親漂漂亮亮的去見父親。」
少女說完,轉身進了屋子裡去,轉過屏風,但見那垂著天青色幔帳的床榻上躺著一個女人,相貌嬌好,只是面色蒼白得可怕。
屋裡燒了四五盆碳火,很是暖和,可是那床上那女人的手還是一陣冰涼,她撐著眼皮看著少女,「海棠,母親這就要去見你父親了,以後你好好的活著,能不出院子就儘量別出院子,你嬸嬸那裡有來找事,有雲嬤嬤她們擋著,你不必去理會,如今母親這裡放不下的是,你的終身大事了。」
這說話的女人是鳳縣蘇家三爺之妻容素,無娘家,是二十年前蘇家三爺蘇貞在外做生意的時候救回來的,二人情投意合,蘇貞更是不顧家中族人反對與容素結為連理。
且說這容素從何而來,沒有人知道,但她來的時候卻帶著三個姑姑(如今升級成了嬤嬤),怎麼看也不是貧窮人家的姑娘,只是她如何也不說,那幾個嬤嬤也不說,所以蘇貞也不在去追問。
成親第三年生下女兒蘇海棠。
蘇海棠七歲的時候,蘇貞病逝,
蘇家大爺趁此將母女二人趕到偏僻的西園,蘇家人從此再無人問津,好在這蘇貞倒是及其的了解自家的人,臨死之前給這母女二人留了一筆私房,如今靠著這筆銀子度日子,還算是過得去,而在這西園一住便是十年之久。
蘇海棠咬著唇,極為艱難的笑了笑,「母親別這麼說,你的病不用多久就會好的,你好生的養著,以後還看著女兒出嫁呢!」
「咳咳咳!」容素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起來,身邊伺候的丫頭雪梅連忙用帕子去接住她吐出來的穢物。
蘇海棠看見雪梅連忙把帕子拿走,轉過眼神去看,只見那帕子之上滿是血跡。
容素又道:「這身子是我自己的,我自然比別人都清楚,而且我也不能讓你父親在等下去了,咳咳咳!」
蘇海棠看著屋裡伺候的幾個丫頭,吩咐道:「你們去看看熱水準備得怎麼樣,在去看看金嬤嬤來了沒?」
幾個丫頭機靈著,知道小姐與夫人有話要說,便都退了出去。
容素任由女兒將她冰涼的手腕握住,眼裡滿是憐惜,道:「人常說知母莫若親生女,可是母親的有許多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呢?」
「女兒不想知道母親的以前,只要知道您是我的母親。」蘇海棠知道自己的母親絕對沒有自己見到的這麼簡單,可是母親既然不想說,那麼那些過往定然是讓母親不堪回首的,所以自己也不能為了自己的好奇而去剜母親的傷疤。
容素笑笑,只道:「我走後,你把我這床底下的地板掀開,裡邊母親給你準備了嫁妝,只是母親希望你以後不要去尋那些飄渺的愛情,也不要去期待,因為過分的期待只會叫你越難以接受現實的真實,只有那尋常的材米油鹽茶里的日子,那才是長相守。」
蘇海棠點點頭,一陣冷風從屏風後面卷了進來,金嬤嬤跟青梅墨梅走了進來,金嬤嬤也不說話,一個把懷裡那疊得整整齊齊的大紅嫁衣放到桌上,向青梅吩咐道:「叫丫頭們打水來就退下去,我要給夫人淨身。」
青梅神色很是沉重的退了下去。
金嬤嬤走到床榻邊來,看著蘇海棠,「姑娘先回去休息一會兒,你這幾天已經夠累了。」
蘇海棠搖搖頭,「讓我來給母親沐浴吧!」
金嬤嬤為難的看了躺在床上的容素一眼,「姑娘還是老奴來吧!」
蘇海棠見母親不應,便無法,只得出了房間。其實她一直很好奇,為何母親從來不要她伺候,而且沐浴從來也都是幾個嬤嬤來伺候著。
此刻外面的雪已經下了厚厚的一層,明明天已經黑了,可是卻比原先還要亮了許多,青梅伺候在一邊,請她去隔壁的暖閣里去休息,可是蘇海棠也不動,於是只得拿來手爐給她。
不過是半個多時辰,金嬤嬤一臉平靜的把她請了進去,蘇海棠知道,母親也許在剛才就已經走了。
果然,只見容素一臉平靜的躺在床榻之上,一身漂亮的大紅喜服,青絲不知道金嬤嬤怎麼給她擦乾的,此刻散落垂在枕上。
蘇海棠只是愣了一愣,便鎮靜了下來,「青梅,你去叫幾個丫頭來扶著母親,你給母親綰髮,讓墨梅來給母親好好的上妝。」
青梅含著淚出去,不過是片刻,丫頭們就進來了。
金嬤嬤把她叫到隔壁的暖閣,將容素臨走之前的話告訴她道:「夫人不想去大操大辦,要你在今夜凌晨之前把她的屍體火化了,收在瓮里,如果可以的話,就埋到老爺的墓邊去,不行的話讓老奴找個地方給埋了就是,姑娘也不必像是尋常家的人一般的給夫人守孝。雲嬤嬤那裡已經去預備材火了。」
蘇海棠聞言,眼淚終於還是流了出來,「母親身前事事不與叔叔們計較,死了還如此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