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2024-05-29 18:50:48 作者: 薔薇晚

  折磨的人至少換做是他,不該是這個善良的女人。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件事了。」南宮政微微蹙眉,他聽得到司徒長樂用含糊不清的嗓音,說著這一句話。

  話才剛說出口,司徒長樂雙手下的身子,陡然一僵。

  南宮政不敢置信司徒長樂的動作,那雙黑眸深處,從來沒有閃過驚詫的表情,現在,卻閃過一抹刺痛。

  銀白的刀尖,往老人的胸膛刺去,在心口劃出一道血痕,鮮血順著刀刃,滴在司徒長樂手邊的酒杯里。

  室內岑寂,沒人吭聲,宮女和幡兒的臉色都頓時變得慘白,兩個太醫也嚇得不動一分,即便是公孫洋,都瞪大了眼睛,一瞬間,視線全落到司徒長樂的身上。

  南宮政瞪著那杯血,全身僵硬,直到胸口發疼,才發現自個兒那一瞬間,都忘了該要呼吸。

  「讓她喝下去。」司徒長樂卻將酒杯,遞給公孫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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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洋愣了愣,即使是活了大半輩子,他也沒有想過,這樣的辦法去救人,「什麼?」

  「照我說的去做。」司徒長樂連連咳嗽著,胸前一片濕漉漉,血色,在灰色的布衣上迅速遊走。

  公孫洋當然知道現在的司徒長樂,完全不可能是在開玩笑,他馬上接過去,打開蘇敏的嘴兒,灌了進去。「好,我馬上照辦。」

  南宮政望著蘇敏被血色沾染的唇瓣,微微蹙眉,低吼一聲:「你做什麼?」

  司徒長樂卻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對著另外一個人頤指氣使起來。「這是必須的一步。公孫洋,還不給我包紮傷口?要看我流血死了你才高興是不是?」

  「死了最好。」公孫洋吩咐太醫仔細守著蘇敏,這才不滿地走了過去,剪開司徒長樂身上的布衣,在傷口上抹上一把傷藥。

  「你這鐵石心腸的東西!」司徒長樂呵呵一笑,他剛才的那一刀,根本沒有多重,不過是讓他流血的皮肉傷而已,他們這群沒用的東西居然臉色都白了。

  不知道為什麼,南宮政忍耐下來,沒有跟這樣照常說笑的司徒長樂,責問下去。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司徒長樂,草草清理好包紮好身上的傷口之後,一步步走到蘇敏的面前,將她全身上密密麻麻的銀針,一根根收起。

  忙碌,在繼續。

  眾人連呼吸,都是萬分小心的,精神高度集中,生怕一時分心,做錯了什麼事,鑄成大錯。

  一切都,落下帷幕。

  結束了,兩位太醫,公孫洋,還有司徒長樂的臉色,都變得異常疲憊,明明已經到了秋末,他們卻忙得滿頭是汗。

  南宮政,還是佇立在原來的位置上,過分的安靜。

  司徒長樂拍了拍公孫洋的肩膀,以眼神示意他帶著其他人離開,他要單獨跟南宮政說幾句話。

  他看得到,南宮政陰暗的眼眸之內,到底是藏著什麼樣的疑惑,他的笑意有些苦澀,「也不知道這麼做有沒有用……如果老天爺肯放人,那我的血也沒白流了……」

  「你。」南宮政的眸光,萬分犀利尖銳。

  司徒長樂笑,點頭,緩慢地說下去。「你都猜到了。」

  「你也是。」南宮政卻突地覺得,有些看不清楚,眼前這個孤僻的老人。

  「是,雖然我一直想要忘掉,但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的眼底,藏著很淺很淡的笑容,慢悠悠坐在桌旁,忙活了兩個時辰,才能安靜地喝一杯熱茶暖暖身心。「我就是,當年從皇族的殺戮中,逃走的第二個血族人。還有一個,就是生下小敏的姑娘,推算出去,那年不過也是個十歲出頭的女娃,過分微不足道,才沒有讓他們發覺吧。」

  南宮政沒有移動腳步,這一回,他是疏忽了,不曾懷疑到他。

  司徒長樂喝了一口茶,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如今毫無知覺的女子身上,追溯到了十多年前:「所以,看到小敏的時候,感覺的到她跟普通娃子不同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高興。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她好像是我的親生孫女一樣,而且看到她的娘親很早就去世,我更加疼愛她。因為這個世上,只有我跟她,是跟你們不一樣的。我是純正的血族人,而她,只能勉強稱做是半個,但這樣也讓我覺得我們很親。」

  南宮政揚眉,嗓音之內,沒有任何的起伏:「所以,你一直警告她是嗎?」

  他點頭,談及這個話題的時候,司徒長樂的面孔,變得生冷,這一席話,說的石破天驚:「關於血族人的血,到底有什麼樣的功效,其實很多都是世人的杜撰和誇大。當然,是有一些用處的,但沒有那麼玄乎,更可笑的是,連我們血族人的祖祖輩輩,都不知道我們有多麼特別。我們的血,跟你們是一樣的,是維繫我們生命的紐帶,不過我們的血到了別人的身上,可保不准到底是補藥,還是毒藥了。而你們,因為你們對活著的貪慾,你們殺光了我們的族人,把他們折磨的生不如死,把他們當成藥人,你們才是魔鬼啊,不是嗎?」

  「這就是你骨子裡厭惡皇家貴族的真正原因。」南宮政這一回,才豁然開朗,司徒長樂說的話,是讓人震驚的,也讓人沉思。

  「我在進棺材之前,是不會喜歡你們這些人的。」司徒長樂盯著他,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他鮮少為了別人,改變自己的固執。

  「你剛才讓蘇敏喝下你的血,是為了。」南宮政沉住氣,不再繼續那個話題,話鋒一轉,他問的直接。

  司徒長樂眼眸一閃,語氣漠然。「別太高興,我說過,我們的血,不是神仙丹藥。不過從我的父輩那裡聽說過這個偏方,據說有人這麼活了下來。」

  南宮政沉默,扶著桌緣,安靜地坐下,目光,卻還是定在蘇敏的身上。她的傷口在腦袋,他的傷口卻在心口。

  「或許也會有奇蹟,我們現在除了等待,沒有其他的法子。」司徒長樂疲憊極了,他已經老態畢露,這種勞心費神的事,如果不是她,他是不會那麼做的。

  「謝謝你。」南宮政的目光,柔和了幾分,轉過臉去,說道。雖然沒有一分笑容,也知道南宮政的忐忑痛心,不過司徒長樂還是調侃道。

  「你還會說謝字啊,真讓人惶恐。」

  南宮政眸光,更深。「你放心,你跟蘇敏的真實身份,在我活著的時候,一定不會泄露出去半個字。」

  「雖然還是不怎麼喜歡你,但看得出來,你對小敏這個丫頭,是真的好。今夜開始的三天,是她最艱辛的時刻,要是熬過去了,那就容易許多了,你好好陪她吧,別讓她覺得寂寞孤獨。」司徒長樂一口飲盡手中的茶水,緩緩支起身子,低聲道。

  在臨行前,他意味深長地囑咐道。「聽說你也是很早就沒有娘親的人,小丫頭以前從不讓人看出她有多麼難過,都是把那些情緒藏在心裡,據說還不懂事就沒了娘,她以前過的是什麼生活,我想現在她不記得了,對她也是一種解脫,但你應該都記得。」

  「是,我知道。」南宮政點頭,俊顏上滑過一抹幽深。

  「別辜負她。」司徒長樂背過身去,頓了頓,說完這一句。「如果她真的挺過來,是死心塌地要跟你一輩子的。」

  南宮政目送著司徒長樂走出去,他經過這一遭,似乎明顯老去了很多。

  往後,他該學會跟那麼疼愛蘇敏的人,真正和睦相處下去,因為他愛蘇敏,他們也是。

  一天之後。

  情況,似乎很不樂觀。

  中午,宮女送來了一盅清淡的藥膳,他端了過來,不假手於人,親自哺入蘇敏的口中,光光這麼簡單的動作,就花去了他小半個時辰,他可捨不得她餓著,更何況,她的腹內,還有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希望呢。

  剛剛放下空碗,他輕輕將垂落在她耳邊的長髮,撥到一邊,現在她的後腦包紮著白色的紗布,她只能側著身子,他生怕她睡久了一邊的手腳會麻木酸痛,所以每隔半個時辰,他會輕輕抱起她替她翻身。

  這三天,他很少去顧及國事,早朝也只是走個形式,過場罷了,不少決策他在當下做了決定,奏章也先放在一邊不去理會。

  門外,南宮桐聽到了風聲,急忙趕到宮裡來,走到蘇敏的寢宮前,卻正好恰巧遇到神色匆匆的幡兒,他一手攔下她,壓低聲音問了句。「幡兒,怎麼樣?」

  她卻只是眼眶微紅,搖搖頭,這下南宮桐才留意到她手上的漆盤內盛著飯菜,他微微蹙眉,才聽到幡兒說。

  「剛剛皇上餵小姐喝下藥膳,不過他還沒吃飯,所以我現在端過去讓他多少吃一點。」

  南宮桐突地停下腳步,幡兒朝著他微微欠了個身就繼續走前去,門外的宮女替她開了門,她跨入門檻。

  桐的心情,頓時也變得很沉重,這些天他跟惠平公主鬧得並不愉快,不,確切來說,是兩人已經鬧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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