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2024-05-29 18:50:10
作者: 薔薇晚
無人看到,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她眼底的空洞,一分分擴大,蔓延,巡迴。
身上的薄毯子無聲滑落,她卻只是暗暗揪著裙角,每一口的呼吸,也儘是疼痛。
原來不是可怕的夢境,而是可怕的現實。
好像一瞬間,讓她看清了愛情。
宮女取來銀色的刀叉,小心地切開方才送來的冰糕,將糕點盛在精緻的青瓷盤中,送到她的面前,她卻搖搖頭,說沒有胃口。
他卻來得比她預期的還要早,好像是特意抽出時間陪她,她的眸光定在他的身上,他支開了身邊的兩個宮女,等門合上了,才將溫暖的眼神,落在她的容顏。
她一接觸到那一束溫暖的光芒,突地像是被刺傷了眼睛,猛地收回了目光,緊握雙拳。
一股無名之火,在她胸前升騰。
「怎麼?糕點不合胃口?」他掃了她身邊茶几之上紋絲不動的冰糕,輕輕坐下,直覺想要握住她的小手,問了句。
她咽下滿滿當當的苦澀,她如今只剩下直覺,直覺告訴她,那不是虛幻的夢境,而是。他不願提及,不願告訴她半個字的真相。
或許曾經是相愛過沒錯,但分手的理由或許沒有他講的那麼轟轟烈烈,讓人如夢如幻,真心陶醉的冠冕堂皇。
更會是,讓人心寒的夢魘。
她不再看他,不再讓自己沉溺在他給的柔情蜜意中,冷絕地撇過臉去,蘇敏恨恨地問。「為什麼要娶我?」
不是都那樣無動於衷地如願把她推出去了嗎?不是都那樣輕易地想將她許給別人了嗎?那他還來幹什麼?
他羞辱她的還不夠嗎?
他的心,她無法看透,一點也不熟悉他。
「還問這種傻問題?」他牽扯著嘴角的笑容,看不到她背著他臉上的沉痛表情,他清楚自己的感情,卻也清楚自己不是隨時都把愛這個字眼掛在嘴上的男人。
他更習慣,用行動來證明。
她突地轉過臉,一臉蒼白,她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情緒快要失控。「是不是都是一場騙局?欺騙我一無所知,所以把我當成是只會點頭不會搖頭的傀儡,讓每件事都如你所願?」
他突地黑眸一閃,一把按住她的肩頭,欣喜若狂壓在心底,語氣卻顯得很激烈。「你想起來什麼了?」
她卻誤會了他的急促,是何等的原因。她蹙眉,甩開他的手,冷聲道:「你終於害怕了。因為我跟你的關係,根本沒有你們形容的那麼甜蜜美好,我看到的都是血淋淋的裂痕,還有背叛。」
「你別激動,聽我說。」見她猛地起身,走到十步之外的圓桌旁,讓他無法拉著她,更無法控制她。南宮政隨之站起來,卻沒有馬上走向前去,不難想像這個時候的蘇敏有多敏感,他只能循循善誘,決不能冷漠對待,否則,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她不停的往後退,腰部撞到桌邊,她才停止,眼神遊離。「我聽你說,對,一直都是我聽你說,因為我找不到其他的人,告訴我自己的過去。」
他皺著眉頭,臉色顯得很難看。
她的笑,帶著一絲蒼渺,一絲慌亂,一絲不知所謂。「但我早就應該起疑心的,因為我想要的過去,是真實的,不是虛偽的。」
「告訴我,你到底看到了什麼?」他沉聲道,不讓她的情緒過度起伏,她的身子比以往更加脆弱,也更加激不得。
「你別再過來了!」她的手在桌邊摸索著,撥開茶碗茶壺,突地握住了方才宮女來不及收拾掉的切開冰糕的小巧銀刀。
那一道微弱的光芒,卻仿佛隔開了他們之間的那一層關係。南宮政鎖著眉頭,按兵不動,眼底的她的雙手握住那一把小刀,卻根本無法讓他心生畏懼。
她的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她停不下來。
她真的很害怕,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欺騙隱瞞著她的日子,而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了解,那會是何等的孤獨恐懼。而她現在,心止不住地顫抖,她開始後悔了。
做一個沒有過去的人,至少也不要想到那麼痛,那麼痛的過去。
誰知道,她是不是被他拋棄之後,在他變心之後,遭遇不測的!
誰知道,她是不是因為被所愛的男人丟下,隨意賜給其他的男人而一時失控,心力交瘁之後,才從懸崖之上跳下的!
她好怕,這個依賴的男人,溫柔的面目之後,是偽善的陰謀!
她的頭痛,整個身體都覺得疼痛,她的腦海飛快地閃過莫名的光耀,有些很亮,有些很幽暗,她的腦子裡仿佛總是有人在不停的說話,爭吵,甚至是咆哮,但她分不清,誰是誰。
她覺得要腦子炸開來了,她的信任仿佛千瘡百孔,這件事雖小,卻已然成了摧毀她單純生活的導火線。
朦朦朧朧之間,她的眼前仿佛閃過一個人影,是他。
他看著她的表情痛苦,仿佛病發在煎熬,他無法繼續旁觀,一個箭步就衝上去,不想讓她誤傷了自己。
一些溫熱的液體,突地濺出來了,滴落在她的手背之上,異常刺眼。
但,那不是她的。
她驀地,呆住了。
他當然可以閃開,只是一心想要奪過她手中的利器,甚至很少顧及到自己。
只是,他的反應仍舊不夠快,連日來的國事操勞,讓他反常地變得疲倦。青光沾了血,左腹猛地襲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口中還未說出來安慰她的所有的甜言蜜語,轉眼全都化為咒罵。
「該死!」他怒吼一聲,按著傷口退開數步。左腹部已經出現一道深深的傷口,如今正汨汨冒著鮮血。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蘇敏緩緩地挺起脊椎,瞪大雙眸看著他,美麗的臉上毫無血色。
她突地越過他的身子,奪門而出,直到穿過捷徑來到花園,她才靠在假山背後,無力地滑落了身子。
而她的雙手,正緊握著那把刺穿他血肉的短刀。
一陣風揚起,落花紛紛,她的眼角有珍珠似的液體被吹落,伴隨著落花一起跌落在地上。她不敢去探究,那些淚水有著什麼涵義。
她猛地丟開那把短刀,將螓首埋入雙膝之內,像是最無助的孩子,嚎哭起來。
她哭了很久很久,仿佛將整個身子內的所有淚水,都用盡了。她害怕,連他都不可信賴的日子,要如何過下去。
一雙金邊黑靴,最終停在她的面前,是誰來找她了?
一雙金邊黑靴,最終停在她的面前,是誰來找她了?
這種感覺,仿佛整個世界都遺棄了她,也有個人想著她,念著她,不離不棄。是熟悉的,難道以前也曾經有人這樣找出想要逃避的自己嗎?
「可以跟我回去了吧。」輕咳了一聲,對方似乎情況不太好。
猛地抬起眉眼,她雙眼微紅,眼底泛著微光,「你。」
南宮政只是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就跟了出來,然後,看著她大哭的模樣,心如刀割。
他笑了笑,語氣很平淡,緊鎖著的眉頭卻始終沒有散開。「是,我隱瞞了很多。我給你帶來的回憶,的確稱不上美好,甚至因為我當時失明,想用各種殘忍傷心的方法逼退你陪我下去的決心。」
她頓時說不出話來反駁,她總是跟一個傻瓜一樣,沒有任何的主動權。以前是心甘情願把他當做自己的天,但現在有些動搖了。
「相信別人是最愚蠢的事,我也曾經是那樣頑固的人,知道你現在有多迷茫,有多彷徨,有多不安。但我再說一次,這個世上就算什麼人都不可信,還有我,至少還有我一個。」他沉住氣,失血的臉色比平素更白一些,他揚眉,朝著那個女子微笑。
她的眼睛紅腫的像是核桃,她的心痛蓋過了對他的憤怒,對他隱瞞事實的痛恨,她現在腦子裡想著的不是自己的過去,不是他們之間的瓜葛,而是,他到底怎麼樣,傷的厲害嗎,是不是痛得就快要死掉。
是無能,是沒用,她根本沒辦法下定決心來恨他。別說,要自己恨著他一輩子了。
她做不到,她不清楚,以前的那個蘇敏,是否可以辦得到。
「你到底想要什麼?」她的眼淚,再度湧出來了,她無法裝作鐵石心腸。
事實上,她真的心疼他。
她心軟,就好像命運可以改變一切,可以讓她變成一無所知的靈魂,可以埋葬她對他的所有記憶,可以生生將他們拆散,可以讓他們經歷更多的苦難和誤解,但唯一改變不了的是。她胸口之下跳動的這顆心,還是為他心痛,為他跳動,為他喜,為他悲,為他流淚。
改變不了的,是還在滋生,瘋長的感情。
「你能滿足我嗎?」他的笑意更多了,他已經感應不到疼痛,說實話,這些小傷對他而言,不值一提。
他知道沒有傷及要害,血也沒流多少,他早已封住穴道,但看到她哭得這麼慘烈,倒是讓他覺得生出更多歉意來了。
以前的那個蘇敏,個性堅強,不太在他的面前流淚,更別說像是此刻,哭得跟個孩子一樣,眼睛紅的像是兔兒,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抽泣的模樣,讓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