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2024-05-29 18:42:50
作者: 薔薇晚
「別假惺惺了,我知道你沒病,給我起來!」
蘇夫人低呼一聲,神色有些驚慌失措,沒想過蘇敏嬌小纖弱身軀之下,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眼神只剩下明顯的決絕,蘇敏定定地望著蘇夫人,木然地說道。「我說過,要你照顧好我爹的,結果我一回來,等待我的卻是我爹的死訊。」
話鋒一轉,她的眼神驀地鮮活起來,但那只是憤怒驅使的一派熾燃火焰。「不覺得你該跟我好好解釋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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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麼好說的?每個人都要死的,難道老爺就跟平常人不同麼?」蘇夫人理了理身上凌亂的白色裡衣,從一旁的屏風上,撈過一件銀灰色外袍,套在身上。
她太平靜,平靜的似乎剛剛死去的人,不是有著八年感情的枕邊人。
她的反應,已然刺痛了蘇敏的心。
蘇敏步步緊逼,無聲冷笑。「金掌柜跟我聯絡的時候,我爹的病已經有了起色,幡兒來見我也是這麼說的,不過大半個月而已,怎麼會到這個結果?」
「問我幹什麼,我又不是大夫。」蘇夫人冷冷淡淡吐出一句,滿是不耐煩。
蘇敏的目光,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困住蘇夫人,將她束縛地動彈不得。
「怎麼?你覺得是我害死了老爺不成?」那種眼神,太過犀利,更是沉重,居然看久了,令蘇夫人手心冒出汗來。
「是,我懷疑你。」蘇敏笑意一斂,唇邊溢出無聲情緒。
「什麼?死丫頭,你瘋了嗎?」聞言,蘇夫人面色一白,咆哮道。
「我懷疑你,也是有根據,有證據的。」蘇敏直直望入那一雙跟蘇郁無異的鳳眼之內,冷冷說道,她的冷靜,漠然的不受控制。
「你為了自己的目的,什麼事做不出來?」
胸口熾燃著火焰,她將自己的情緒,藏匿在深處,問了句。「我十歲那年,莫名其妙沒了味覺,是你做的吧。」
「你當然把什么小病小災的都丟給我,反正這麼多年來你也對我沒有好感!」蘇夫人恨恨咬牙,不願承認。「你說說看,我要是想害人,直接把你毒死毒啞了不是更好!你沒了味覺,我又得到了什麼好處?」
「誰知道你當時給我的藥,是不是毒藥呢?是不是想把我毒死或是毒啞呢?單單沒了味覺,只是我的好運而已。」冷哼一聲,她眼神一沉,犀利的眼神讓對方不堪重負。「從那回開始,我就主動要求跟一位江湖郎中學醫,雖說是些皮毛,但你該知道,那不是無緣無故的。」
「你防著我?」蘇夫人聞言,蘇敏提起往事,讓她的面色更加難看。
笑著看她,但蘇敏此刻的眼神語氣,沒有一分暖意。「第一次不過是剝奪了我的味覺,但下一次,或許我沒有那麼好的運氣,我只能防患於未然,未雨綢繆,免得何時變成一個廢人也不知。」
但誰料到,下一回,是被無色無味的迷幻藥,送入一個地獄。
她眼波流轉之間,儘是幽暗顏色,幽幽地說道。「十歲的時候不懂事,如今我看透了。」
「我爹的死,當然,我會找到證據的,如果我找到了,那麼你。」蘇敏的視線飄向遠方,仿佛神遊天外的黯然。
蘇夫人驀地呼吸一緊,這句話,她沒有說完,但後面藏匿著更多更多不曾說出的殘忍和嚴酷,讓人不敢想下去。
「在我找出證據之前,休想走出蘇家大門一步。」
蘇敏冷漠轉身,眼底只剩下執著的顏色。
蘇夫人心中的不滿不得發作,凝神望遠的眼神儘是怨毒,不過須臾時間,居然就有兩個下人請她去廂房休息,說這是小姐的意思。
怎麼?她剛回蘇家,就想著奪權不成?
雖說蘇知遇死了,她還是這蘇家堂堂主母!哪裡容得一個年紀輕輕的丫頭對她指手畫腳?
她冉秀蓉要是這麼容易就敗在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手裡,那就枉為人了。
「小姐,何回春大夫請來了。」
蘇敏跪坐在靈堂前的白色軟墊之上,早已換上一身素衣,黑髮垂肩,一朵白色珠花在耳邊輕輕吹動,整個人似乎單薄的像是一片落葉。
聽到冷總管的聲音,蘇敏才稍稍站起身來,朝著後方望去,示意那名中年男子坐在偏廳一旁的座位。
「蘇小姐找我來,是府里有病人嗎?」看到蘇家擺設的靈堂,想必家裡一定有人受不了打擊,才會請人來診治。何大夫這麼想著,問了一句。
「早就聽聞何大夫在洛城的名聲,一般的小事,我是不會勞煩你親自來一趟的。」蘇敏平靜地望著一旁的丫鬟奉茶,眉眼之上淡淡的神情,似乎輕易看不出悲傷。
「那小姐是想。」何大夫看出,此事不簡單。
蘇敏的目光,太冷,似乎足以冰凍手邊的那杯熱茶。「我想知道我爹的死因。」
何大夫蹙眉,面露難色。「若是小姐心存疑惑,該報上官府,然後請有經驗的仵作,這才是好方法。」
「我知道我的請求有些冒失,但這是蘇家的家務事,更何況我只是懷疑,暫時不想將此事鬧大。」蘇敏默默望向一旁的靈堂,眼神迷離,嗓音卻依舊清晰。
眼底被一大片不染塵埃的白色霸占,再也看不到其他的顏色,在人前,她只能打起精神,但在背後,她恨不得將這一切都遺忘。
蘇敏回過神來,笑意含在唇邊,萬分苦澀:「相信何大夫醫德高尚,也該不難體恤為人子女的心情。沒有什麼最好,若有什麼,我希望第一個知道真相,我是萬萬不能倉促將自己的父親,草率入土的。」
「聽小姐的意思,你似乎早就有所懷疑,不如你說來何某人聽聽。」何大夫在她的目光清冽中,看到不亂一分的分寸,這才低低問了一句。
淡淡一笑,蘇敏平視著對方的雙眼,沉著應對。「我對醫術所修不精,只是略懂皮毛,我爹積勞成疾,但已經修養得益,身子正在好轉,要一個人在短短大半個月消耗元氣,我覺得奇怪,不知你如何看待此事?」
「的確有些奇怪。」何大夫點頭,神情少許凝重。
蘇敏眼神一閃,順水推舟。「但何大夫絕對不會就這麼下結論,草草了事,真正的醫者,若沒有親自望聞問切,是不會胡亂猜測的吧。」
「我來洛城十年了,蘇小姐要求的事,卻是從未有過這個先例。」何大夫沉下臉來,喝了一口熱茶,若有所思。
「我以為,在何大夫的眼裡,病人是沒有貧賤,生死,男女之分的。」頓了頓,眼神變得黯然,像是若有所失,低落輕愁,染上眉宇之間。「你將病症說出,開出藥方,是替活人說話,你若是將隱藏的真相告訴我,你便是替死人鳴冤。我不知道這兩者是否對立,水火不容,還是原本就是一件事,想必這其中的輕重緩急,何大夫心中自有文章。」
何大夫聽了這一席話,不禁面露欽佩神色,他原本有些小覷這個年輕的大家閨秀,沒想過她的條理清晰,句句有著逼人氣勢。「蘇小姐實在是能說會道,何某人若還是不領情,倒是成為不分輕重緩急的粗人了。」
「我完全尊重大夫你的選擇,更不是在逼迫你,只是因為一心急切,若有言辭激烈之處,還望你海涵。」蘇敏微微蹙眉,陰霾覆上清水眸子,不卑不亢。
「蘇小姐有這般的膽識和孝心,真是折服何某人了。十年前老母往生,喪失親人之痛,我也能夠感同身受,更何況蘇小姐所言極是,我也覺得是這麼個道理。」
眼神定在何大夫的身上,蘇敏稍稍欠了個身,溢出一句。「實在感謝,不知何大夫何時方便動手呢?」
「蘇小姐一定比我更著急,那就不如當下吧。」何大夫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提起桌上的藥箱,乾脆利落地給出回應。
蘇敏語氣堅決,揚手,叫來兩個青年僕人。「好,我馬上叫人抬起棺木。」
望著那兩個僕人將沉重的棺木抬起,棺蓋漸漸分開的時候,蘇敏花了所有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沒有撲上前去,心高高懸著,仿佛就要停止呼吸。
「不能開棺!」就在這時,突地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打破此刻的氛圍。
蘇敏蹙眉,望向靈堂前方,所來的約莫有十人,都是自己不算陌生的面孔,跟蘇家有些親眷關係,為首是蘇家的老人三表叔,他比爹年長几年,蘇家的大事他也常常插手,說話做事非常固執。
三表叔面色難看,揚起手中拐杖就打上僕人的背脊,訓斥道。「放下棺木,你們一個個,想要造反不成?沒教養的奴才。」
「三表叔,你們怎麼來了。」話是這麼說,蘇敏的語氣冷淡的不難察覺。因為她知道,這些思想頑固的長輩,不是來幫她,而是來阻攔她的。
三表叔將拐杖直直指著蘇敏的方向,神情肅然。「二丫頭,我記得你可是個懂事的丫頭呀,怎麼如今這麼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