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敏退到一個角落，喬媽已經從屋內走出，她停在梅樹前，低低說道。「爺，吃飯吧。」

  「我很想他。」不消須臾，梅樹上的美少年醒過來，他換了個姿勢，平靜地坐在樹杈間，開口的聲音是讓蘇敏都自愧不如的清絕。

  

  他？是誰？蘇敏心中是滿滿當當的疑雲，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政今日還不回來麼？」少年又開口了，漂亮的面容上有些許落寞和失望，仿佛嬌嗔一般的親昵。

  蘇敏仿佛遭到晴空霹靂，她的雙腳定定生了根，無法移走般沉重。

  「王爺一回到府里，老奴會來通知的。」喬媽的眼底依舊沒有多餘的波動，臉上沒有一分笑意展露。

  他跳下梅樹，走前幾步，突地轉過頭去，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什麼時候讓我瞧瞧政的新娘？」

  「爺。」喬媽的眼神，像是制止，

  「不見就不見吧，反正世上不可能有一名女子，讓政看的比我更重要……」美少男的白衫在清風之中飄揚，他眼神清明，緩緩揚起笑意，那媲美女子的唇紅齒白的嬌俏模樣，更令蘇敏眼底一陣驚痛。

  他談起南宮政的語氣，那麼親密，那麼霸道，仿佛兩人是契合的伴侶。

  早就聽到京城的皇室貴族，有豢養男妾的風氣，就連皇帝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讓這種風氣，大膽地捲入泛濫。

  有不少煙花地，更是從小挑選眉目清秀的男孩子，加以調教，送入大戶人家之中。

  那便是，孌童。

  那麼嬌弱漂亮的少年，才是南宮政的最愛之人？今日見到的一切，仿佛都有理由來解釋，為何他堂堂本朝王爺，內室之中卻只有一位侍妾，那不合常理。

  上蒼究竟跟自己，開了個多大的玩笑！

  蘇敏站在門外，扶著滿是黃色爬山虎的牆壁，身影有些搖晃，雙眼漸漸覆上一層輕霧，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屋外沉悶的空氣，讓蘇敏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起身，打開屋門，倚靠在門邊，天際的一抹陰沉顏色，盡數落在她清明眼眸之內。

  這京城的天，說變就變。

  在這孤苦無依的京城，她還有誰可以倚靠？

  默默閉上雙眸，她輕聲喟嘆，眼前依稀浮現那個男子的偉岸身影，風度翩翩卻又溫文善良，有禮有情。

  周衍。

  微笑著默讀著他的名字，內心恢復了難得的平和，他給自己的感覺，毫無尊貴的郡王身份和氣勢，而更像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

  皇親國戚之中，能有這般與人為善的君子，何其難得？

  說來也巧，他走散的胞妹，居然跟自己一樣年紀，如果蘇家有周衍這般維護寵愛自己的兄長，她或許就不會被繼母算計出賣，更不會看透世間炎涼，落到此般田地。

  即使不知活在天涯海角，還有一個人一直在尋找自己，那種被真心關懷的體會，是她也想要得到的。

  一道轟隆隆的雷聲，打破她的溫暖回憶，她猛地睜開雙眸，心頭猛地一縮！

  那張令她恐懼戰慄的俊邪面容，就在她的面前！

  「你害怕？」他聳起兩道濃眉，望向那烏雲密布的天空，戲謔的語氣顯得有些不懷好意。「真讓我感到意外，我還以為蘇大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他就是要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看著她一個人無助痛苦時，那種滋味有多難熬的時候，他才能得到痛快。

  「我才不是害怕。」

  天空突然發出一聲悶雷，那些不堪的回憶仿佛又要折磨蘇敏一整夜，她驚慌失措地立刻撲進他的懷裡，壓根忘了他對她的威脅性有多大，也來不及想他會怎麼看她，更來不及想他會如何折磨自己了。

  身子剛貼上他的堅實胸膛，四下再度恢復了安謐，她回過神來，柔嫩雙手觸碰到尖刺一般，猛地鬆開手，像是活見鬼一般退了好幾步，雙手緊緊拉著裙裾，瞠目驚愕。

  不一會工夫，門外飄下斜雨，雨勢漸大，伴隨著不絕於耳的閃電聲，刮在她臉上彷若針刺，讓她難受得顰緊秀眉，緊抱雙臂，身子輕輕顫抖。

  「你害怕什麼？怕我吃了你？」南宮政看著她異樣的反應，嘴邊的笑容加深，雙目的瞳仁更為深邃。

  「我只是很驚訝，王爺提前回府。」

  逼自己刻意忽略那些過去的陰霾，蘇敏佯裝神色自若地望著他，柔聲說道。

  「小小閃電就讓你這麼恐懼，裝什麼可憐？」南宮政反手，將門關上，冷眼看她那不像是喬裝的膽戰心驚。

  讓他很好奇，覺得有趣。

  「每個人都有一段不想回顧的過去，不是嗎？」蘇敏忍住心中的顫抖，彎下腰倒出一杯熱茶，擺放在南宮政的面前。

  那件事她已經有些記不清了，唯獨記得的是，在那個閃電雷鳴的夏夜，她第一次看清楚蘇夫人的真實面目。

  「往後，絕不害怕了。」她挺起腰杆，白皙容顏上，再無一分怯弱。她釋懷地輕輕一笑，瞥了一眼南宮政，別有所指。

  聞到此處，那張如刀鑿斧砌的俊容上咧開一抹盪肆笑意。

  他沉默的時候，更顯得深沉莫測，因為蘇敏看不透，他在打什麼注意，在做何等不可告人的算計。

  側過臉，他隨意地坐入紅木椅子內，望向那一扇打開的窗戶，外面的雨聲，蓋過了屋內的死寂。

  「外面雨大了，本王就不回去了。」南宮政的唇彎成迷人的弧度，眼底的光芒卻是凌厲犀銳。

  是試探，蘇敏很清楚，卻沒有展露一分訝異和疑惑。

  蘇敏淡淡笑著，眉眼是一貫清婉安然。「偌大王府都是王爺一人的，王爺要喜歡，每天換個房間休息都可以。」

  「過來，乖乖躺著。」南宮政大咧咧地走到床邊，和衣而睡，目光如炬，唇畔帶著一抹冷笑。

  目光猝然變冷，蘇敏望著他身側那個空著的位置，那是一種邪惡又難耐的抉擇。

  南宮政揚起濃眉，肆無忌憚地審視著她的身子，雙手枕在腦後，一副隨性而為的邪妄油然而生，沒有多餘的脅迫。

  半響過後，蘇敏緩緩踏出了第一步。

  迎上那雙散漫的黑眸，她挽唇一笑，坐上床沿，伸出白皙柔荑，動作輕柔放下了輕紗帳幔。

  她反抗的結果，是之前血淋淋的教訓。

  他說過完全可以折斷金絲雀的翅膀，他也曾經拗斷她的雙臂，對於這個如狼似虎的男人，順從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出嫁之前，你對你未來的夫君，抱著何等的企盼？」

  望著她自如的躺在他的身側，南宮政沒有看她，只是冷冷問了句。

  「王爺希望從我口中聽到什麼？」蘇敏眼波之內沒有任何的漣漪，呼吸聽來也非常平穩。「既能得到尊貴的王妃位置，又能得到一個寵愛自己的夫君？那豈不是很貪心？」

  「世人所謂的愛，就是那種無怨無悔、刻骨銘心的感受，你有嗎？」南宮政逼近她，伸手輕划過她優美的下巴曲線，黑眸閃著犀利，流露出一抹亦邪亦正的氣質。

  她頸子一縮，身子已燥熱不已，別開視線，語氣一轉，變得清冷。「是人的話，都有這些七情六慾。」

  愛麼？她卻不禁陷入沉思，對長孫遠的愛慕心動被蘇郁扼殺的那麼悽慘不堪，如今她已經是籠中之鳥，更不可能奢望這一生，還能遇到其他男人，讓她心生愛意。

  南宮政將俊挺的身子貼近她的嬌軀，帶著邪惡的目光凝視著她微紅的小臉。

  「我不習慣你這麼靠近我。」蘇敏突地沒來由的，想到那一夜，心底的酸楚，無窮無盡。

  「你已經嫁給我了，就必須接受我的親近。」他以一副傲世自負的笑意，觀著近在咫尺那張妍美的小臉，語氣卻沒有暖意。

  蘇敏仿似能嗅到空氣中一股危險的味道，使她神經突地繃緊，她眼底划過一抹精光：「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真不懂？」他邪魅地揚起薄唇，笑眼看她。

  他的雙手沒有觸碰她一分，但是眼底的深沉火熱，仿佛已經將她剝去所有衣裳的不堪。

  「當初嫌惡挑剔我的人，可是王爺。」蘇敏暗暗拉緊衣襟，白淨小臉褪去了該有的羞澀，她沉住氣，不疾不徐地回擊。「多謝你給我一個與眾不同的新婚夜，讓我每每想來，都覺得自己能遇到這樣的丈夫，是多麼幸運。」

  南宮政那雙冷沉深邃的黑眸，定在她的臉上，從新婚夜看到倒在門口的她，就已經清楚，她的確是個可人兒。

  她跟京城別的女人截然不同，是如此的細緻完美，就像仙子一樣飄逸脫俗，偏偏她那顆蛇蠍心腸，卻也是讓男人望之生畏的。

  「王爺，你已經有心上人了。」她的語氣異常平靜，提醒暗示他不該讓心愛的人受傷，更不該對她百般戲弄。

  「別給我打歪主意。」不置可否，南宮政沒有看她，語氣冷沉。

  「王爺若是看上什麼人，也該告知我一聲。」他陰沉不露，外人很難看清楚他內心的情緒，除非他表露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