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滿月宴（二）

  國公府這個滿月宴，請來了京城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像江卿月這樣，嫁的丈夫只是個校尉的，壓根不該在受邀之列，只是因著聖上賜婚和在朝堂上提到江卿月公忠體國，正當紅，所以才請來湊個趣兒。

  這樣規格的宴會，皇親國戚，這個王那個郡王的都來了，可此刻圍在祁王妃身邊的是誰呢？五品官工部員外郎的妻女，還有個禮部侍郎的夫人，都是些官銜兒小的，又或是只有個虛銜兒，手裡沒實權的，三品以上大員的妻子，都感覺到朝堂上的風起雲湧，知道祁王要出事了，都不來奉承祁王妃了。

  想想京城裡的王妃郡主，和這些貴婦人，真是……

  正自想著，周邈突然指著祁王妃身邊兩個婦人道：「穿寶藍色的那個是國公府的趙姨娘，秦修生母，穿橘黃色的是國公府的文姨娘，膝下有一子，今年十四。」

  聽見「秦修」二字，江卿月才記起來今日二人來國公府的目的，他們是要尋一個人，一個能揭露秦修私運鐵器的人。

  周邈與她有感應似的，指著祁王妃鎖在的亭子裡，道：「今日我們要借的便是這亭子裡某一位婦人的力。」

  「哪一位？」江卿月來了興致，她很想知道周邈這些日子早出晚歸甚至不歸，究竟在謀劃什麼。

  「那穿水藍色長錦衣的女子，瞧見了麼，那是秦修的生母趙姨娘，她身旁那一個是她的好姐妹邱姨娘，那便是我們要尋的人，」周邈指著其中一個婦人。

  江卿月並不了解國公府，更別說國公府後院的女人了，她看著周邈，示意他繼續說。

  接著，周邈便將國公府後宅女人之間的爭鬥一一道來，這兩位姨娘曾經都是服侍國公夫人的，原本姐妹相稱，各自有了兒子後便漸漸有了嫌隙，如今二人的關係不過是表面和諧，其實各自都想扳倒對方的兒子。

  

  趙姨娘的兒子秦修從商，京城的長樂坊便在他名下，還有近半數的米麵鋪子，也都是他把持著，而邱姨娘的兒子秦崢，則在廷尉衙門供職。要逼秦修把那幾船鐵器自己撤回來，秦家其餘幾個兒子因他們背後的人不願蹚渾水，都不敢輕舉妄動，唯有這秦崢無黨無派，不受制約。

  只是有一點，兩人既然表面功夫都做了幾十年，自然不會輕易撕破臉，而周邈要做的便是挑撥二人關係，將那層窗戶紙捅破，尤其要激怒邱姨娘。

  江卿月聽罷他的話，嘖嘖嘖了幾聲，她深深望著周邈道：「我懷疑你去偷聽了人家的牆角，不僅熟悉國公府中各條彎彎曲曲不知通往何處的路，還知道內宅婦人間的爭鬥，你該不會在京城每戶叫得上名姓的人家都安插了人手吧？」

  周邈哈哈大笑，雙手抱胸道：「若真是呢？」

  「那你便是手眼通天了，」江卿月笑著，那笑意卻未及眼底，她在審視他，她確定這個人不是在玩笑，憑他能想法子讓皇帝下旨賜婚，憑他對恭王不屑一顧，憑他知道國公府後宅婦人的私隱。

  周邈望向遠處的荷花塘，十月地，塘中只剩下枯萎的荷葉，不久後連這一點殘葉也要歸於泥土，而他曾經的記憶，那些令他一想起便恐懼不安，又厭惡透頂的往事，卻永遠也不會凋殘，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清晰。

  江卿月發覺他抓著欄杆的手越握越緊，手背上漸漸青筋暴起。

  「其實我曾經在這府里生活過一年，」他道。

  「什麼？」秋曇蹙眉。

  他忽轉過頭，原本滿臉緊繃，卻忽呵的笑出來，道：「我逗你的，我們看好戲吧！」

  接著他便陷入深深的沉默，再也不說話了，他領著江卿月往荷塘邊的水榭那頭去，因離水近，風更涼了，周邈解下自己的披風給江卿月披上，江卿月本想推開他的手，可見他神色與平常不一樣，終究沒拒絕他。

  風撩起他們的衣擺，周邈回頭望了眼亭子裡的人，忽道：「好戲開場了。」

  江卿月再回頭望時，便見兩位姨娘不見了，再細看，原來是被兩小廝領著往廊上去了，周邈拉了江卿月，也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