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分家（四）

  江卿月一席話，說得眾人啞口無言。

  周邈望著江卿月，目露欣賞，此時他也想幫她說話，奈何他不是正經的江家人，也才入贅不到一個月，這場合他站起來便冒失了。

  這時，江正鐸站了起來，附和江卿月道：「我阿姐說得不錯，哪有強的一方非得讓著弱的一方的道理，如此，人人都不幹活兒，不上進，這世道不亂了套？」

  「正鐸，你好生坐著，」江鶴年一記眼風掃過去。在長輩眼裡，孩子沒成婚便還是孩子，這樣的場合不該說話。

  江正鐸嘆了聲，不情不願坐下了。

  而此時，戚氏仍拉著太叔公的衣擺子在哭，她沙啞著聲道：「兩房都是老太太的兒子兒媳，難道諸位長輩，不希望兩房都有前途，兩房的兒孫都有出息麼？只有大家都好，咱們整個江家的家族才能繁盛，總不能高的做宰輔，低的做乞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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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卿月嗤的一聲冷笑道，「嬸子這話說得在理，既然嬸子有這樣的胸懷，把整個家族的興衰都扛在肩上說事，那咱們族裡還有好些家貧的，嬸子不妨先把自家分得的良田與他們均分了，如何？」

  一席話，又堵住了戚氏的嘴。

  她回過頭，恨恨盯著江卿月，恨不能現下便撲過來咬她。

  周邈察覺到戚氏眼中的兇狠，一雙更銳利的眼看回去，直看得戚氏身子一激靈，低下頭再不敢抬眼了。

  江卿如見戚氏敗下陣來，不甘心，想幫她娘說話又找不著能反駁江卿月的點，一時如亂撞的蒼蠅，隨撿了個理由死纏爛打道：「那家裡十幾個鋪子，怎麼就給我們二房分兩間，當初我哥哥正倫可是管了這十幾個鋪子幾年的帳，又是去官府要文書，又是進蠶絲，又是監督各個鋪子掌柜……」

  江卿月笑著忙打斷道：「卿如，這帳真要算起來，只怕你還得往裡填銀子呢！當初正倫哥哥正事沒辦成幾件，公中的銀子倒是被他挪用了不少，害得這幾年利潤也下滑得厲害，可要我拿帳本給看？我們細細地算？」

  江卿如又被江卿月駁倒了，她腦子裡一團漿糊，嘴角直抽抽，什麼也想不出來，最後只好指著江卿月斥道：「你……你竟敢如此口氣同我說話！」

  江鶴樓喝住江卿如，「卿如，這是你姐姐！」

  周邈也冷笑一聲，「我們怎麼就不能這麼說話？難不成卿如堂妹以為自己嫁入侯府便比我們高一等了？」

  「這裡有你說話的分麼？」戚氏怒目盯著周邈。

  江卿月笑道：「怎麼沒有？我夫君已經入贅江家，便是江家的人，倒是某些嫁出去的女兒，還在這兒吆五喝六的，不大合適呢！」

  「你……」江卿如胸口劇烈起伏，一雙眼通紅，恨得心裡滴血。

  幾位長輩不好插嘴，但各個都看明白形勢了，戚氏和江卿如不過是小孩子打鬧，拿不出應分二房更多家產的理由。

  這時，老太太拍案而起，怒道：「你們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來人啊，快把她們母女拉出去！」

  立即有幾個健婦走進門來拉人，戚氏哭得更厲害，推開她們，又來拉扯江鶴樓，江鶴樓閉著眼裝沒看見。

  一旁的正倫起身，掰開戚氏拉著江鶴樓衣擺的手道：「娘，咱們回去吧，娘！」說著，江正倫將他娘擁入懷中，母子兩個抱著哭了會兒，大約也是絕望了，這便和江卿如一起，走出了春暖閣。

  屋裡霎時安靜下來，老太太抹著淚對太叔公道：「讓您看笑話了，來，這就畫押了。」

  接著，有兩個奴婢各捧了只木匣子上前，一個將匣子給了江鶴年，一個將匣子給了江鶴樓。

  老太太道：「這裡頭是兩房分得的田產鋪子的房契地契，你們看看，若無錯漏，便來畫了押吧。」

  江鶴年和江鶴樓並未打開匣子細看，立即上來畫了押，屋裡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接著，便是太叔公等幾位長輩同眾人交代了些話，無非是讓兩房各自好好經營，同時也不能忘本，分家了仍是兄弟，將來一方有難，另一方不能袖手旁觀等語，最後還叮囑他們要一如既往孝敬老太太。

  這番話說完，老太太便命奴婢們送幾位長輩去客房歇息了，如此，屋裡便只剩下江家自己人。

  好半晌，大堂里沒有一點兒聲息，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該說什麼。

  老太太慢悠悠啜飲了口茶，目光掃過兩房每一個人，最後落在邱姨娘身上。

  她嘴角微有了點笑意，道：「鶴樓中年得子，乃一大幸事，都是你這姨娘的功勞啊，」說著對身旁的錢媽媽耳語了幾句，劉媽媽這便往梢間去了，老太太又接著道：「我這兒有一千兩銀子要給邱姨娘，這是府里的規矩，你們可莫要同我客氣說不收，不然我要生氣的。」

  邱姨娘站起身，走到中間朝老太太跪下叩了三個頭，道：「老太太憐惜妾身，妾身本該領受，不能讓老太太生氣，可能生下這個孩子，已是妾身莫大的福氣了，若還要老太太您的銀子，妾身怕折福，求老太太收回去吧。」

  「客氣什麼，收著吧，」周氏笑道：「你這麼大年紀生孩子，九死一生，這銀子該你得，況且你生了孩子身子虛，得補一補？便是你不補，孩子也要補。」

  「不不不，大夫人，」邱姨娘又轉了個向，跪向周氏，「若真要給，這銀子該給您，若非您善心，叮囑莊子上的人多看顧妾身，還給妾身送燕窩鹿茸來補身子，妾身哪有今日？該給您，該給您！」

  「你懷著江家的孩子，作為大嫂，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你可別跪我，跪我是折煞我了！」周氏說著，忙過去攙她起。

  江鶴樓也來攙她，道：「你才生產過，身子尚未恢復，地上涼。」

  好容易將人扶起，江鶴樓又道：「此事確實該多謝嫂子，母親這一千兩該給嫂子您。」

  「怎能給我呢！」

  兩方又開始客氣了。

  這時江卿月站了出來，笑道：「這銀子你們都不能得，該給祖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