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分家（一）

  「誒，」戚氏忽想起什麼，目光突然一亮，拉著江鶴樓的手肘道：「書明不是靠著祁王麼？還得上頭有人才好升官啊，不如咱們也……」

  江鶴樓抬手打斷她，「你現在才想起書明，回門那一日你把他罵得個狗血淋頭你忘了？我攔著你你還說我不心疼女兒，做人做事不知留一線，把人得罪了，這會兒要用人時，還怎麼張得了口。」

  戚氏猛地站起身，一哼氣道：「我怎麼就不會做人了，他不欺負如兒我會教訓他麼？況且說來說去，都是你的不是，你這個當家的若能立得起來，用得著我和如兒撐起這個家？上回翊王讓你整治江卿月，你自個兒把事兒辦砸了，給了機會你不中用啊，不然你早便是翊王府的座上賓了！」

  江鶴樓也怒了，他站起身，長袖一甩，「那日的事兒也是你布置的，怎麼全賴在我身上，也就是因此事母親才同意分家的，不然咱們家至於走到這地步？」

  

  兩夫妻你一嘴我一嘴的又吵起來了，外頭伺候的已見怪不怪。如今西苑好些奴婢甚至日日偷閒躲懶，盤算著如何討好東苑，去那頭伺候，畢竟二房從今往後的日子都得過得緊巴巴，將來給她們的吃穿用度也定不如東苑。

  然而，再如何吵，終究是夫妻，最後也還是得想個解決困境的法子，而戚氏想的法子便是，讓江鶴樓再去請人牽線，看翊王能否再給個他機會。

  ……

  因著明兒便要商量分家事宜，江卿月派人去和韻茶坊帶話給周邈，讓他明兒務必請假回家來。

  這夜，江卿月還以為周邈會回來，然而並沒有，她一個人孤獨地躺在床上，望著帳頂出神。

  近來與周邈同吃同睡了十多日，不知怎的，他不在身邊睡了，她竟有些不習慣，用飯時沒人陪她說話，被窩是冷的，耳畔也沒有那個深重的呼吸聲了。

  她忍不住，伸手撫了撫被窩裡周邈睡的那側，冷的，她微不可察地輕嘆了聲，自個兒將腦袋埋在被窩裡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江卿月迷迷糊糊睜開眼，便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正對著她，燭光下，笑意溫柔。

  她不知怎的，竟也回以一笑，道：「你回來了。」

  周邈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回應她，接著他面上流露出深深的歡喜。

  江卿月猛然意識到自己並非在做夢，她立即斂了神色，做出平日那副冷淡模樣，自己撐著坐起身道：「這才半夜吧，你怎的這麼晚回來了？」

  周邈知道她不願讓自己碰，於是並未伸手去攙，而是拿了個柿子紅丹鳳朝陽大迎枕墊在她身後，柔聲道：「我已告了假了，本想早些回來，可茶坊里有些事兒耽擱了。」

  他半夜回來，見江卿月睡在床的外側，不捨得吵醒她，也想看看她睡著的模樣，便靜靜坐在床沿邊看了一刻鐘，緊接著她便醒了。

  她卸了妝容，安心睡覺的模樣就像個小兔子，乖巧得讓人想親一親她，而她此刻將散落胸前的長髮往後撓的模樣，也這樣可愛，他看著她，傻傻地笑。

  「你笑什麼，趕緊進來睡吧，」江卿月說著，往裡挪了些，給他騰出位置。

  周邈這便脫了鞋襪和外裳，鑽進被窩裡，平躺下來……

  房裡靜的出奇，只聽得見來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江卿月習慣睡覺時點著四支蠟，所以屋裡半昏暗著，燭火明滅不定。

  她想轉個身子往裡，可不知為何，她不敢先一步打破這平靜，等了許久，以為他要睡了，他卻冷不丁冒出一句：「月兒，我想一輩子跟你這樣過下去。」

  江卿月的心像被什麼牽動了一下，她轉過身朝里，背對他，「你說什麼胡話呢？」

  「我沒有胡說，」他倔強道。

  「還不是胡說呢，你可知道你常做噩夢，一做夢便說胡話，」江卿月道。

  這些日子，江卿月發覺，周邈幾乎每一夜都會做噩夢，一做夢便會說夢話，有時是帶著哭腔喊娘親，有時則是恐懼又憤怒地喊著：不要過來！

  江卿月想著，這個人定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心酸往事吧。

  周邈知道自己會做噩夢，但他沒打算把那些事告訴江卿月，他只道：「睡吧，」說著便也轉過身，背對著她。

  ……

  次日一早，府里所有人都早早起身，江卿月今兒特地換上了件秋香色彩霞雲紋緞衫配同色鳳尾羅裙，周邈也穿了件藏青色繡鶴唳九霄的錦袍，夫妻兩個扮作恩愛的樣子，一同去春暖閣請安。

  他們去時，江鶴年和江鶴樓夫妻倆都到齊了。

  老太太坐在上首，一身茶褐色繡五蝠捧壽錦袍，翡翠耳墜子配鑲翡翠的銀簪子，看著很有精神的樣子，兩房人也都穿戴得分外鄭重，分坐兩邊。

  自從上回二房鬧出那回事後，兩邊還沒說過話，這會兒也無人開口。

  整個大堂落針可聞，只隱約聽見啜飲茶水的聲響。

  不多時，江正鐸也告假回來了，二房的正倫和江卿怡也過了來，如此，春暖閣里倒熱鬧了些。

  大家吃了點心，問過江正鐸在羽林衛的情形，一刻鐘之後，江卿如也到了。

  她滿身珠光寶氣，一來便笑著解釋說宋書明今兒有要事在身，不便前來，其實在座之人都知道，上回被戚氏訓了一頓後，宋書明是負氣而去的，這回自然不會過來。

  老太太用拐杖叩了下地面，道：「咱們家人到齊了，你們姑祖母他們還有族中其他長輩待會兒也會過來，在他們過來之前，我先有幾句話要說，今兒分家，一切都是按你們父親的遺願和這些年的帳本行事，每一樣東西該是誰的，前些日子也都理論清楚了，長輩們過來後，按原先說好的分便是，可別再鬧出么蛾子惹人笑話，現在，你們還有誰有話說？」

  這時，從外輕手輕腳走進來個小丫鬟，附耳對周氏說了幾句。

  接著周氏便起身，道：「我有件事要說，是關於邱姨娘的，昨兒我已派人將她接回來，此刻人就在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