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泛舟
2024-05-29 18:09:14
作者: 千帆競
「這……」尉遲老將軍一時語塞,其實他是為數不多知道內情的人,只是當年的太子已是天子,當年的事也只能埋在塵埃里了。
他看向周邈,「我也敬佩周侍郎的為人,下場確實悽慘,可若他活過來,問他這輩子可有後悔過保家衛國,我相信他一定不會後悔,說起來你的眉眼還與他有幾分相似呢。」
周邈臉上的哀涼的笑意更重了。
「大慶太平了十幾年,近來東南恐有戰事,軍中那幫人過慣了順遂日子,都半廢了,我也是急啊,好容易看見個好苗子,我就……嗐,人各有志,你若不願,我也不強求,若是哪一日你想通了,可來我府上尋我。」
周邈向尉遲慶德拱手,「多謝將軍抬舉,若無其他事,周某便告退了。」
尉遲慶德擺擺手,周邈立即回身朝反方向走,此時他腦子裡只迴響著一句話:東南恐有戰事。
這十年來,周邈一直致力於大慶朝的漕運、鹽鐵業和錢莊賭坊等,後逐漸滲透進朝廷,唯有一塊漏了,那便是兵部。
這些年慶朝邊境太平,他壓根沒往那兒想,可方才尉遲將軍提到東南恐有戰事,若真起戰事,那大慶恐要變天!
思及此,他頭皮發麻,想著回去之後一定要派人去打聽東南邊境的情形。
「咳咳咳,那……那不是尉遲老將軍麼?蕭大人可要去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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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前方傳來的說話聲打斷了周邈的思路,他抬眼望去,對面兩人也正好望過來。
著玄色流雲暗紋錦袍的是戶部侍郎蕭塵,也即周邈伯父的私生子,他的堂兄,隨母姓蕭。周邈是在十三歲回祖宅時遇見他的,明面上,二人並無聯繫,所以見著了也當作不認得。
至於他身邊跟著的一青衣男子,便是換臉之後的蘇轍,不,應當叫蘇淳。
這也是他換臉之後,周邈頭回見他,與先前眉眼精緻的臉孔不同,換的這張臉太平淡了,平淡到丟進人堆里便尋不見。
不過,這樣很好!
二人沒同周邈打招呼,周邈也假作不認得,與他們錯身而過。
再往前幾步,忽見一道嫩綠色的倩影,周邈腳下一頓,立即轉身想往別處去。
「周公子,」陳嬿婉叫住他。
周邈不得不迴轉過身,淡道:「何事?」
「公子可喜歡划船?朱家園子裡有個湖,可泛舟,方才我見卿月去了,我……我不會划船,想邀公子同去,」陳嬿婉緊揪著帕子,呼吸都不穩了。
其實泛舟自有小廝,哪用得著客人親自動手。
周邈聽說江卿月去了,便不再推辭,對陳嬿婉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先行。
陳嬿婉微鬆了口氣。
……
卻說江卿月,她走出馬場後見無人了才輕輕撩起袖子,右手還好些,只是發紅,左手手掌已然破皮,一道極淺的血痕橫在掌心。
「啊呀!」綠濃驚呼:「小姐您受傷了?」她立即拉過江卿月的手來看,而後抽出自己的帕子為她包紮,「小姐您受傷了怎的不說,奴婢看您一切完好,還以為您沒什麼事兒呢。」
江卿月笑了笑,「本就沒什麼事兒,不過擦破點皮。」
「話說起來,方才那與您打馬球的不是小安子麼?他怎會到這兒來,還裝作不認得您?」其實綠濃跟在江卿月身邊久了,也隱約猜到周邈身份不凡,所以她並不十分驚訝。
「大約怕我戳穿他是我江家的奴才吧,」江卿月笑笑,與綠濃繼續往前走。
不知不覺她們便到了湖邊,這湖引的是綠沙河的活水,湖面開闊,有江府整個東苑那般寬闊,湖岸三面栽柳樹,冬天裡柳葉掉光了,只有乾枯的柳條輕擺。
湖面上的寒風吹來,侵肌裂骨,江卿月凍得牙齒打顫,卻仍道:「綠濃,上竹排!」
她最喜歡泛舟,且尤其喜歡自己撐船。
「江大小姐也來泛舟?」身後忽傳來熟悉的聲音,江卿月回頭,便見不遠處走來一著鑲金絲猴皮藏青色錦袍的男子,那富貴悠閒的模樣,江卿月險些沒認出是溫青倫。
「是溫公子啊,聽說你今年秋闈中了進士,直接提拔進了戶部,跟了翊王爺後你可真是平步青雲了!」江卿月冷嘲。
「那還得多謝小姐把我趕出江府。」
江卿月臉色微變,她當初確實沒想到他能攀上翊王,若早知道,她一定想法子把他送進刑部大獄蹲幾年,這個人太可怕了,讓他上位,將來貽害無窮。
不過,江卿月嘴上不認輸,她回敬道:「只可惜你主子如今已失了寵。」
「世事無常,一時西風壓倒東風而已,」溫青倫高聲道。
「是一時還是一世,可還說不準,」江卿月微微一笑。
有小廝見溫青倫和江卿月站在湖邊許久,以為他們要坐竹排,於是解了纜繩,跳上竹排,「小姐,公子,上來吧,小的來撐船。」
江卿月不想再同他多說,冒著冷風攜綠濃一起上了竹排。
她以為溫青倫恨自己,絕不會跟上船來,然而她錯了,他竟不要臉地上了船,還吩咐那小廝:「撐船!」
「溫公子,你想讓人看我們的笑話麼?」江卿月回頭,冷聲質問。
旁的男女共渡不一定招來閒話,可她和溫青倫同船定會被編排。
「怕什麼,外頭關於你我的傳聞沸沸揚揚,江大小姐毀了溫某的名聲,溫某回敬你一回,怎麼就不能了呢?」
「停船,停船!」江卿月急聲喝道。
那小廝立在船尾,不明所以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這時船已經離岸四五丈了,溫青倫立即上前,搶過那小廝手中撐杆,自己撐了起來。
江卿月忿忿盯著溫青倫,恨不能把他踹下去,綠濃也恨恨道:「小姐,奴婢去把他推下去!」
「他一個大男人你推得下去麼?」江卿月淡道,「他不就想看我慌亂無措,大喊救命麼?我偏不!」
江卿月迴轉過身,極目遠眺,作淡然之態。
溫青倫眼角直抽抽,這個女人曾經不是最守閨儀,怕人說閒話的麼?怎的自薈芳園那夜之後,她便這麼難拿捏了?
而此時岸邊,周邈正冷眼望著竹排上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