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我不是真的虛

  所有人在一瞬間就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神情警惕，四肢發麻，精神高度緊張。

  宗家給的工資很高，他們對宗公館也有很高的忠誠度，但那都要建立在身體健全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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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少爺發起瘋來可是真的會把人打殘。

  之前夫人有個客人來做客，在花園裡摘花的時候，不小心把少爺掉下來的一張照片碰進了泳池裡，少爺當時就瘋魔了，揪住人好一頓揍，差點沒把人打死。

  後來那位老總夫人的家裡人來討要說法，少爺盛怒未消之下，把人都教訓了一頓。

  這事兒鬧得太大，在外人看來完全沒法收場。

  但事實上，不到一天，那位夫人，那位夫人的家裡人，全都當做這事不存在一樣，悄無聲息的出國療養了。

  而他們少爺，卻在同一天，因為照片的丟失而大發雷霆，仿佛上面有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

  人的性命安危在他眼裡，還比不過一張照片重要。

  那麼有權勢有地位的人都能被迫閉嘴，他們這些普通人就算被打殘了，估計也無處伸冤。

  為首的男人快速在心裡過了一遍這些事，懇求道：「周管家，不是我們不想管，實在是……不敢啊！」

  那個宗夫人派來的周管家冷冷道：「沒用的東西！」

  雖然想立刻把這群人按家法處置，但眼下最重要的顯然是少爺，他已經在甦醒了。

  周管家立刻和林醫生湊在一起低聲商議起來，連鎮定劑都打算用上。

  「夫人的訴求是不能讓宋小姐看見少爺發瘋。」

  時至如此，周管家也不再咬文嚼字：「要麼把少爺帶走，要麼就把宋小姐帶走，他們不能在一起，他醒後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攻擊身邊人，宋小姐的處境很危險。」

  「可她未必肯走。」林醫生有不同意見：「她千里迢迢趕過來看少爺，少爺也披星戴月滿山找她，我認為他們至少有感情基礎存在，也許少爺不會攻擊她呢？」

  聞言，周管家面色複雜：「和少爺感情最深的是他的父母，他還不是六親不認？」

  林醫生被噎住，無話可說。

  他和雪稚比較熟，所以由他來擔任這次的勸說任務。

  戰戰兢兢的在她對面蹲下，一邊不住的觀察少爺的狀態，一邊儘量快速地說道：「剛才那人說的你也聽見了，他為了張照片就能打人，憤怒的時候根本沒有理智可言，宋小姐，聽我一句勸，走吧。」

  「什麼照片？」

  不是她對宗湛有濾鏡，實在是……二十多年的教育讓她難以相信平時笑眯眯的人能毫無理由的就暴怒傷人。

  林醫生也被她問得一愣，下意識答道：「聽說是小時候和什麼人的合影，他很寶貝，平時都藏起來不准人看的，那天夫人去少爺房間裡找東西，不小心把照片掉出了窗外，然後又很湊巧的被那位夫人不經意間甩在了泳池裡……」

  「所以是有人做錯事在先，他發火在後。」雪稚面色極其認真。

  林醫生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是。」

  雪稚賭氣似得，拔高了聲音：「他打人不對，但事出有因，他不是平白無故的傷人！」

  她無意為宗傷人這件事做辯解，也理解現場這些人的恐懼，但她還是覺得心酸。

  宗湛被人當成瘟疫一般躲避，他們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野獸。

  可他明明是因為心愛之物被弄丟才發火的。

  雪稚知道自己現在在他人眼裡肯定像一個是非不分的昏君，一意孤行的袒護犯錯的妃子。

  懷裡的人在不停的躁動，眉頭不安的蹙起，呼吸也逐漸加重。

  他快要醒了。

  「你們走吧。」雪稚收緊手臂，把人攬進懷裡，「老彭，你留下。」

  妄圖混在人群溜走的老彭：「哦。」

  周管家當然不能任由事態失控，爭分奪秒的想要走上前來把她強行帶走。

  但就在他踏出第一步的同時，一聲痛苦的悶哼響起。

  周管家不受控的停下腳步，直直看向方向來源。

  人群遠遠地站在一盤，緊張又惶恐的等待著惡魔甦醒。

  就連老彭和林醫生，也捕捉痕跡的往後退了幾步。

  所有人都猶如驚弓之鳥，唯有雪稚咬著嘴唇，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宗湛。」

  她叫了一聲，「你醒了嗎？」

  誰都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句話，頓時，大家心頭都蒙上一層荒謬。

  問他醒沒醒？

  這不是廢話嗎！

  打人的時候你就知道他醒沒醒了！

  雪稚不在乎他們想什麼，察覺到手下人眼皮的顫動，她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委屈。

  他們都覺得她太自大，都覺得她瘋了，覺得她不把宗湛當怪物看就是腦子有問題。

  「已經快要十二點了，我今天坐了一天的車，又在泥地里滾了那麼長時間，連飯都沒有吃上。」

  她輕輕挪動了一下手指，繼續道：「你不能讓我白來一趟。」

  她是來找宗湛團聚的，不是來故意氣他。

  如果因為那通電話，把宗湛氣的理智全無，那她今天來的意義就全變了。

  她以後還怎麼面對他？怎麼面對自己會讓宗湛變得失態，變得痛苦這個事實？

  「宗湛。」

  雪稚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句話太普通了。

  周圍的人群甚至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不滿，虧他們剛才還寄希望於這個宋小姐，希望她真的能安撫住少爺呢。

  結果就這？

  這話連早戀的六年級小孩兒都不會說了吧？

  大家面色發緊，紛紛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只等雪稚的手放開，他們立刻就會四下奔逃。

  蔥白似得柔嫩手指輕輕退去，慢慢露出男人又長又黑的睫毛，他睫毛長得好，裝起委屈來忽閃忽閃的，看上去總是格外讓人心疼。

  接下來就是眼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長長的睫毛翹起，眼皮不安的顫動，隨著雪稚手指的退去，男人黑黢黢的眼睛終於暴露在空氣中，燈光下。

  黝黑的瞳仁直勾勾的盯著前方，一動不動。

  「我好多天沒有吃飯。」他嗓子有點啞，還有點不易察覺的緊張：「不是真的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