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三世因果，六道輪迴

  璞朝　元光二十八年

  七月初七亥時，上京城倏然掀起一場謀朝篡位的惡戰，整個帝都陷入戰火紛飛，呼天搶地的慘境。

  一夜之間城裡城外屍橫遍野，硝煙瀰漫。

  無數大璞子民家破人亡，飽受顛沛流離之苦。

  數日後，璞朝覆滅，璞真帝的首級被懸掛於城牆之上，在烈日暴曬整整七日後，連同屍身扔進了城外的亂葬崗。

  百姓們噤若寒蟬，一代帝王生前天南地北任馳騁，占盡無限好風光，死後竟落得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即年仲秋，丞相李氏李清歡登基執政，建立黎朝，年號景炎。

  黎朝　景炎十八年

  上京城

  夜幕剛降臨不久，春雨就瀟瀟落下，雨水順著各家屋檐滴下，變成了一串串水靈靈的音符。

  須臾，整個上京城被朦朦朧朧的白霧籠罩，飄渺虛幻。

  放眼望去，路上行人屈指可數。

  潔白的衣裙隨著女子的走動而飛舞，我撐著一把油紙傘，獨自走在蕭然的大街上，空靈的眼眸寂靜如斯，清冷的輪廓透著一股出塵。

  雨珠順著傘檐落下，形成條條傾瀉的雨線。

  一襲黑衣長袍的男子端坐在明悅湖畔的涼亭中央，臉掩於黑色帷帽之下，看不清容顏，但難以掩飾他的貴氣。

  我徑直踏入涼亭里，收起油紙傘，將它傾靠在石凳旁，同時落座在黑衣人的對面。

  我見石桌上擺放著兩隻白瓷杯與一壺熱茶，不用猜便能知道是他特意為我準備的，他還是如以往常那般暖心。

  黑衣人自然而然地倒掉涼茶，又重新倒上一杯熱茶，推向我。

  我順手拿過，一飲而下後，開門見山地說道：「你不該見我的。」

  「你為何要來上京城？」黑衣人的語氣有幾分不悅。

  我雲淡風輕地回道：「義父的指令。」

  黑衣人追問：「他讓你回來幹什麼？」

  我坦然回道：「難道義父沒告訴你嗎？讓我三日後代替宋家嫡女宋尤心嫁入卿王府。」

  「你同意了？」黑衣人劍眉一擰，內心複雜。

  「嗯。」我回應得極其冷清，似乎嫁人的並非是我。

  「為何要同意？」黑衣人語氣中帶著一些怒意。

  我避重就輕地回應：「為何不能同意，我從未來過上京城，就想看看世人口中誇讚的繁華京都究竟是何模樣。」

  「你果真是這樣想的嗎？」黑衣人銳利的雙眸似乎要將我看穿了般。

  「當然。」我垂眼不與他對視，我生怕露出馬腳會使他緊追不放。

  黑衣人眉頭一皺，緊接著一聲極淺的嘆息，他說道：「晚兒，如今你連我都要隱瞞了嗎？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父親定是在信中提及了關於易家滅門兇手的線索。」

  我沉默。

  「整整十年了，你還放不下嗎？」黑衣人的聲音很輕柔，生怕語氣過重觸及到我的逆鱗。

  我面帶怒色，指尖緊握杯沿，恨不得將其捏碎，我咬牙切齒回道：「你叫我如何放得下？滅門之仇我若不報，死後無顏面對易家列祖列宗。」

  黑衣人手掌撫上我的手背，溫柔說道：「晚兒，我不想看你一直活在仇恨的陰影之下。答應我，今夜就離開上京城，仇我替你報，你不要以身涉險，好嗎？」

  我遲疑須臾，將手掌從黑衣人手中抽離，苦澀一笑，回道：「夙沙，我習武十載，為的就是能夠親自手刃仇人，你我不過是名義上的兄妹，你沒有資格替我報仇。」

  黑衣人眼裡浮過一絲失落，他勾勾嘴角，低語呢喃道：「在你心裡，我究竟算什麼。」

  我自然是將他的呢喃聽得一清二楚，心口不由一陣酸楚。

  對不起，容越，原諒我的無情，我深知你對我的情意，可我來上京城的目的並非只有這個，我身上肩負著比男女之情還重要百倍的使命，恐時過境遷，你我將分道揚鑣，各自為營。

  我立馬岔開話題：「此次替宋尤心嫁入卿王府，不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替義父做他在卿王府的內應，時刻將卿王府的動靜告知於義父。」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父親他為何要讓你做他在卿王府的內應？」

  「義父待我有恩，他所要做的事，我替他做了便好，至於緣由，他若想告知於我就告知於我，不想告知我，我何必自找煩憂。」我語氣間冷漠得毫無波瀾。

  黑衣人沉默半許，才開口說道：「晚兒，你可知卿王府那位世子是怎樣的一位男子？」

  「不知，也沒有必要知曉。」

  「卿王府那位世子名叫蘇丞，他雖已加冠，但在他十歲那載生了一場大病，燒壞了腦子，從此瘋瘋癲癲，你若嫁過去定是會吃不少苦頭的。」

  「瘋癲？正合我意，不必有過多的是非糾葛。」我淺笑，甚是滿意。

  黑衣人原本想用蘇丞的瘋病嚇退我，怎料我竟很滿意蘇丞的瘋病。

  我見黑衣人慾言又止，拾起擱置在腿邊的那把油紙傘，起身辭別：「好了，進入卿王府後，我會自己看著辦的，你無事便不能來找我，就算見著我，也權當陌路。」

  黑衣人望向我隱入雨夜的身影，思緒萬千。

  晚兒，你等我，待我有能力之後，我定會帶你離開上京城，尋一處僻靜世外桃源，將你永遠拴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他那如蔥根的手指掀開自己帷帽上的黑紗，露出刀削斧刻般的俊美容顏，眉飛入鬢，一雙鍾天地之靈秀眼不含任何雜質，清澈卻又深不見底，膚色晶瑩如玉。

  宋尤心是黎朝從二品戶部尚書宋明昌的嫡女，我十歲那年，蘇丞重病，皇帝因此將我賜給卿王府的嫡子蘇丞沖喜，原本該在那年成親，後因蘇丞得了瘋病，只好推延婚期，允准在宋尤心二八妙齡與蘇丞完婚。

  宋尤心的母親是一介青樓女子，後宋明昌為我贖身，又不顧家人反對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惜在生下宋尤心後失血過多而亡，宋明昌小妾以此造謠宋尤心是災星降世，剋死了自己的母親。宋明昌的家母趁此機會煽風點火，以死相逼，讓宋明昌將不足半月的宋尤心就送到了最偏僻的東別院，只派一位奶媽照悉，並嚴禁宋府所有人去看望我，更不准我踏出東別院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