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九）

  「皇后娘娘駕到——」有宮人急匆匆傳話。

  頓時內殿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迎駕。

  葉清晏因走得急，先咳嗽了一聲，才問太醫，「萬太醫，雪妃怎麼樣了？人沒事吧？」

  「回皇后娘娘，臣無能，雪妃到現在都沒辦法止血，再流下去，就連大人恐怕也要……」萬太醫一邊說著，只覺得自己的脖頸陣陣發涼，仿佛脖子上的腦袋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他完全能想到，雪妃如果因為小產而死，他的下場，必然陪葬無疑。而且，如果他一個人死還是好的，被抄家滅族都有可能。

  思及下場，萬太醫身體都顫顫發抖起來。

  葉清晏抬了下手，「起來吧。」

  然後走到榻邊，看著因為失血而沒有了半點血色的臉龐，依然美麗，是恍若朝露之花的脆弱之美，反而更惹人憐愛。

  「本宮久病成醫，也略懂醫術。」言罷，也不必誰同意就抓起了雪妃的手，給她把脈。

  她是皇后，手持鳳印，後宮的女主人，想要做什麼，便是蕭長綦在跟前，也要敬她三分，給幾分顏面。更何況他不在，而唯一能和她槓兩下的雪妃，眼下成了她手上的魚肉，便是此刻她弄死了雪妃，都沒人敢說二話。

  纖細如蔥白的手指落在了雪妃的腕間，隨即猶如最柔滑的絲綢觸感，自指尖傳開……葉清晏又看了一眼雪妃的臉龐，著實是個美麗佳人兒。

  

  只是這麼美麗的佳人兒，脈象弦細，似有似無，可是不妙了。

  「萬太醫，你可查出了原因？」

  「回皇后娘娘，臣無能，尚未查明。」

  「雪妃的飲食起居，可有異常？」

  「回皇后娘娘，微臣都親自檢查過了，一切正常，並無不妥。」

  葉清晏看著雪妃，特別是那一團團被血染紅的白布……閉了閉眼睛，嘆了一聲。

  「你們都出去，春雨留下。」

  當即除了春雨，所有人都驚訝無比的望著葉清晏，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春雨明白葉清晏要幹什麼，蹙眉不贊同的搖頭。

  「本宮的命令沒有聽到嗎？」葉清晏的臉冷肅了下來。

  「奴婢不敢。」

  「奴婢遵命。」

  「是，皇后娘娘，微臣殿外候命。」

  ……

  很快，整個內殿就只剩下葉清晏和春雨。

  春雨等所有宮人都退出去後，立刻走近了葉清晏，扶著她，急道：「娘娘，鳳體為重啊，不能操勞。」

  「無妨，本宮能撐得住。而她可是陛下的心頭肉，如果死了，本宮不好交代。把萬太醫的藥箱子打開，取金針。」葉清晏脫了繁瑣的鳳袍，一身素服輕衫，更顯得她的身體單薄羸瘦。

  「娘娘！陛下讓您只要保重好自己就行，切勿費心費力。而金針度命最是耗費精氣心力，一套針用下來，您不知道要躺多少天了。」春雨不贊同葉清晏救雪妃，再說雪妃平時最喜歡和皇后娘娘做對，死了也活該，也是她自己的命。

  葉清晏見春雨不拿針，便自己走到藥箱子前打開了藥箱，見裡面有一瓶酒，取了酒，毫不猶豫的拔了瓶塞，往手上倒酒清洗，「別廢話了，本宮主意已定，你去給雪妃清理血污。」

  春雨皺著眉，最後無奈拿了一塊乾淨的布巾。她知道葉清晏決定的事，不好更改，但她還是要勸一勸，「娘娘，要不奴婢叫醫女進來，您可以告訴她穴位，讓她施針。」

  「本宮為什麼讓他們出去，就是因為這套針法，扎的全是死穴，一寸力用錯，雪妃真就沒命了。你以為他們敢下手？好了，沒工夫了，再失血下去她非死了不可。」

  葉清晏手持金針，臉色倏然嚴峻起來，原本慵懶淡漠的眼神也精光如炬，完全不似一個有著沉疴的病人。

  春雨滿目心疼的望著葉清晏，知道她這是提著自己的本元之氣在給雪妃診治，心下默默祈禱能儘快結束。

  ……

  兩個時辰後。

  葉清晏在春雨的攙扶下，從內殿裡出來，臉色白的像紙，乍一看比小產的雪妃還要虛弱，但細看更嚇人，因為葉清晏眼中的生氣，暗淡的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吹滅了。

  「雪妃的命保住了。」葉清晏對萬太醫道。

  「臣無能，臣罪該萬死。」萬太醫跪在地上，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

  雪妃和皇后娘娘無論哪個出事，他這條命都得交待。特別是皇后，陛下就算不寵，也很看重，否則一個沉疴之人，哪能在後宮裡權柄加持，令後宮諸妃都不敢擅權欺辱。這裡可是皇宮，其間的爾虞我詐，並不比朝堂遜色。皇后娘娘卻拖著一個病體，好好的活了下來，可見陛下的用心。

  葉清晏沒有理他，回頭看了眼內殿的方向，閉了閉眼睛。她現在只想立刻回坤元宮躺下來，睡上一覺。本來她用金針度命，也就兩刻左右便能結束，但雪妃身體的真實情況，遠比她所想的要複雜，沒想到她體內養著蠱，而且不止一隻。

  她肚子裡的胎兒也是因為那些蠱蟲，反噬排斥，甚至要把那個胎兒吃了！

  雪妃似乎知道這個情況，一直用內力保護著那個胎兒，但是她突然昏迷，內力潰散，讓那些蠱蟲有了可趁之機。

  她施針，除了幫雪妃吊一口陽氣，更多的是要和蠱蟲搶孩子。皇子貴胄豈是邪祟蠱蟲能吃的，她用金針給雪妃落胎，親手取子，而沒了胎兒後，那些蠱蟲也沒有了目標，各歸各位，不再傷害雪妃，雪妃也算逃過了此死劫。唯獨可憐了那個孩子，是個小皇子。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名小太監急急進了殿內，『噗通』跪在了地上，「寧嬪難產了！」

  不等葉清晏有什麼反應，春雨先黑了臉，喝斥，「退下，沒見娘娘累了嗎？」

  葉清晏抬手制止她，然後對小太監道：「詳細稟來。」

  春雨緊緊扶著葉清晏，「娘娘您該休息了。」

  「沒事。」葉清晏心下長嘆……蕭長綦啊蕭長綦，真不知你造了什麼孽，子嗣如此艱難。

  目下，兩個孩子，已經折了一個皇子了，希望葉敬寧肚子裡的那個能保下來，否則等蕭長綦回來，她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