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你沒怨我嗎
2024-05-29 15:27:52
作者: 胭脂露
燭火給他挺闊的身影籠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像沐浴著聖光下凡的天神般,帶著令人無比安心的力量。
姜臨風幾步上前,將落蕊擁在懷裡,一路提著的心終於踏實了。
他的姑娘好好的在這,沒有離開。
不顧姜臨風濕透的衣衫帶著門外風雨的寒涼,落蕊緊緊地扒著他。
從他寬闊的胸膛,急促的呼吸中,汲取著溫暖和令人沉迷的味道。
低低的啜泣聲,從緊埋在衣料中的臉頰下傳出來。
落蕊在姜臨風懷裡,又一次釋放出壓抑在心底深處的軟弱。
恐懼、思念、擔憂與留戀,統統化為眼淚流淌出來。
姜臨風像一棵山間青松,挺拔峭立在風霜雨雪中。
粗壯的樹根深深植於地下,牢牢地抓住地底的深土。
任再狂暴的風,再肆虐的雨,都無法撼動他分毫。
但即便他是落蕊的心之所向,愛之所屬,她也從沒想過要像菟絲藤一樣攀附於他。
她願與他並肩而立,與他共同承受命運劈向他們的刀鋒血刃。
卻也希望,在最脆弱無力的時候,能依靠在他身上得以片刻喘息。
屋裡寂靜無聲,只有落蕊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響起。
阮嬤嬤和幾個丫鬟,悄無聲息地默默流淚。
姜臨風輕撫落蕊後背的手,忽然頓了一下。
繼而又順著肩頭,一寸一寸的撫了下去。
嶙峋尖銳的蝴蝶骨,突出的脊骨骨節,根根分明的肋骨上只覆著一層薄薄的皮,手按在上面都能感覺到清晰的心跳。
姜臨風眼裡一陣酸澀,扶起落蕊削瘦的臉頰,一寸寸的摩挲。
「蕊兒,怎麼這麼瘦了?骨頭都硌到我的手了。」
「哪有?我一直都有好好吃飯的,不信你問問疏影,問問青橘,我吃得好多呢。」
林落蕊眼裡的淚還沒有擦乾,卻對著姜臨風粲然一笑,頭向疏影和青橘點了點。
姜臨風側眼去看,她倒是會點,挑了兩個最穩當的。
疏影和青橘懵然地盯著落蕊和姜臨風,眼淚收回去了,嘴張了又張卻不知能說什麼。
阮嬤嬤的眼淚不管不顧地往下淌,嘴裡也不管不顧地開始嘟囔:
「是呢,我們姑娘每天都好好吃飯。自從姜公子受傷後,姑娘白天忙著做活,晚上哭到半夜。
一個月沒吃過幾口飯,瘦成骨頭架子了都……」
「嬤嬤,你不要瞎說……」落蕊急忙制止。
阮嬤嬤心疼她,見天跟著她哭,飯也吃不下去。
看她難過,連帶著便怨上了姜臨風,可這也不是他的錯啊。
「嗯?嬤嬤你好好說,我聽著。」
姜臨風心臟絞著痛,示意阮嬤嬤繼續。
「後來知道你醒了,沒事了,姑娘不停嘴地吃東西,怕你回來看她瘦了難過,可到底也沒有補回多少來。「
阮嬤嬤憋了一肚子的話,不吐出來不痛快。
她把落蕊當親生女兒一樣疼著,女兒受了委屈,這個性子和軟了大半輩子的女人,也有了幾分氣性。
」姜公子倒是好,一回來就要尚公主,我們姑娘心裡疼著,還是沒命的吃東西。
就是吃什麼吐什麼,吃多少吐多少,連黃膽水都吐出來了。
全身上下除了骨頭,就剩一張紙一樣的皮了。
華大夫說了,姑娘這是心病,他也沒得治……」
「沒事的,師父說沒事,就是情緒不穩定,過了這陣就好了。」
落蕊眼瞅著姜臨風的臉色越來越沉,急忙扒著他的手臂,沖阮嬤嬤使眼色。
還是趕緊請出去吧,再呆下去,不知道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你們都回自己屋裡睡吧,有臨風陪我,我就不怕了。」
林文昌差人送過一套乾淨衣物來,姜臨風去外屋換上了。
疏影和暗香幫他打散頭髮擦乾了,又伺候他梳洗了一番,姐妹兩個也回廂房去了。
姜臨風扶落蕊躺到床上,拉過被子來把她密密實實地捂上。
躺在落蕊身邊,連人帶被子抱在懷裡。
臉埋在被子裡,默默地不說話。
「臨風,你別難過。我真的沒事,我就是想多吃點,快點好起來,好陪著你一起。
這一次,我真的沒有躲,一步也沒有退過。」
落蕊從被子裡掙出一隻手來,乾乾瘦瘦的手指,插進他長長披散的黑髮中。
輕輕揉著他因幾天未卸冠而繃緊的頭皮,柔聲安慰著。
「你就一點都沒有生我的氣嗎?」
姜臨風沒有抬頭,享受著落蕊輕柔地撫弄,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裡傳出來。
「我……我其實有那麼一點點生氣的。
我氣你給公主擋箭的時候,那麼決絕,都沒有想到我。
沒想到你若出事,我會有多難過。
還有,知道皇上賜婚的那一剎,我心裡痛得都要死了。
那時我確實想要退回去,退到沒有認識你之前。
後來靜雲哥哥說你去宮裡求皇上了,我就再也沒想躲了。
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落蕊知道自己以前遇事的態度,讓姜臨風很害怕,急著剖析這幾天的心路歷程給他看。
「嗯,蕊兒這樣很好,要相信我,要陪著我,有你,我才能堅持下去。」
姜臨風額頭輕抵著落蕊的額頭,一隻胳膊環過頸後,堵在她耳邊擋著雷聲,一隻胳膊使了點力氣摟著她,「我在,你好好睡。」
窗外電閃雷鳴,屋內卻靜謐安然。
他們很默契地,沒有再互相追問對方的情況。
無論日後還有多少狂風暴雨,此刻卻只想如此緊緊相擁。
相互溫暖,相互慰藉。
天快亮了,姜臨風睜開雙眸,借著屋內徹夜未熄的燈光,看見懷裡的落蕊,眼睫上還掛著一顆珠淚。
臉上卻帶著淡淡的笑意,胸口輕緩地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他虛空描摹著落蕊的眉眼,笑了笑,輕輕抹去落蕊眼角的淚珠,又在她額頭上印了一吻。
起身松松挽了髮髻,束上發冠,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皺,離開了臥房。
事情還沒有解決,他還得回皇宮繼續跪著去。
下早朝的皇上,打眼看著御書房門前跪著的姜臨風,差點以為自己昨個兒做夢了。
夢裡明明姜臨風已經離開了,這怎麼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