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無臉人偶（八）

  那個叫孟東陽的男孩子，的確是有吸引人的資本。

  陽光、漂亮，高大、帥氣。

  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是一股獨屬於年輕人的朝氣，還有不同於一般學生的矜貴與自持。

  我坐在角落裡，遠遠聽著他呼朋引伴，在人群中遊刃有餘。

  這樣的人與我完全是兩個極端。

  我不清楚孟東陽為什麼對我表白，只能提著心，生怕他也是想拿我當「養料」的一個。

  人群喧鬧，孟東陽像個花蝴蝶，四處拉著同學們喝酒。

  

  終於，他端著一杯酒，向我走來。

  我有些緊張，心中擂鼓陣陣。

  我盼著孟東陽是個普通人類，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普通人類的表白。

  「白笙。」

  旁邊一個清冽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孟東陽即將表白的關鍵時刻。

  我循聲看去，愣在當場。

  龍臻手裡拎著一盒披薩，非常自然地坐到我身邊。

  「你愛吃的水果田園披薩，我特地要了紅薯餅邊。」

  吵嚷的飯店像是被按了靜音鍵，一秒鐘後才恢復人聲。

  孟東陽離我兩米，一張臉又紅又白，滿臉的不知所措。

  龍臻笑著與我的室友們打招呼。

  李夢穎張大的下巴都快掉下來，被胡染一把扶上去。

  姜麗華詢問地看著我，「你們認識？」

  不等我說話，龍臻說了一句，「我跟阿笙從小一起長大的。」

  阿笙？

  那個反覆出現在我夢中的「阿笙」，突然清晰起來。

  難道是龍臻嗎？我夢裡那個聲音，會是他嗎？

  「啊……這樣啊。」

  饒是心思全放在學習上的姜麗華，看著龍臻，也有些微臉紅。

  「那、那你轉學來我們班，是為了……」

  李夢穎的眼睛都快眨巴成心形，滿臉對美好愛情的嚮往。

  龍臻一點頭，「阿笙一個人在這邊上學，我不放心。」

  我直勾勾地盯著龍臻，原來他就是李夢穎說的那個「轉學來的大帥哥」。

  「阿笙，時間差不多了，我先送你和室友們回去吧。」

  李夢穎這個小媒婆立即搖頭，抱著酒杯不撒手。

  「不不不，我們還沒喝完，我們不走，你們走吧！」

  龍臻也不客套，拿著他的外衣披在我身上，「你出門也不帶一件厚的，現在晚上還冷著呢。」

  我這會兒渾身是汗，哪裡還顧得上同學們的目光，一溜煙兒地跑出飯店。

  龍臻跟在我身邊，腿長步子大，一直到馬路邊才拉住我。

  「你幹嘛跑那麼快？」

  我甩開他拉我的手，「龍臻，你到底是什麼人？來找我有什麼目的？」

  龍臻幫我系好脖頸處的扣子，考慮了一下，「阿笙，我與你……是白雲喜老先生訂下的姻緣。」

  我一臉震驚，向後退了一步。

  「我爺爺訂下的？」

  驚訝中我恍然大悟。

  柳爺爺應該是知情人，否則他不會任由龍臻接近我。

  不過這個想法只一瞬間，就被我的理性踢到一邊。

  「龍臻，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現在誰不是自由戀愛，哪有聽家裡人的安排訂姻緣的。」

  龍臻的表情很夢幻，像是根本就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臉色變化好一陣，龍臻總算整理好情緒，認真地說，「但你並不排斥我。」

  我一愣，低頭看看抱住我手臂的那雙手。

  「阿笙，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問，我可以慢慢為你解答。」

  龍臻的氣息讓我很舒服，初春夜晚的冷冽也因他染上一絲清新。

  我說不出話，這半年來發生在我身邊的一切，都讓我覺得疲累。

  「讓我一個人靜靜。」

  .

  園林專業的課程總量逐漸增加，我每天學習壓力比較大。

  我希望儘早能出去實習，哪怕是把我派到哪個工地上，去當免費勞力也好。

  為此，我整天在各個學科的老師面前晃悠，幫著老師們寫報告、做課件。

  老師們都很喜歡我，但同學們對我的態度，慢慢有了變化。

  有人覺得我過於高調，也有人認為我功利心太強。

  不管別人怎麼想，我都不改初衷。

  因為我想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做出一點成績，沒有人脈是萬萬不行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的機會終於來了。

  聽說某個古蹟開發工程即將開始，需要大量臨時勞動力，最好的選擇自然是有專業知識的年輕人。

  好用、聽話、收費低，這就是大學生的優勢。

  院裡一共給了十個名額，原則上選成績排在前十的學生，但各憑本事，總有人可以加塞進來。

  比如，龍臻。

  等到最終名單確定下來以後，系裡給我們放了兩天假，讓我們準備好再出發。

  聽說在工地上做項目，可能要好長時間才能回來，我肯定要回家一趟，把情況跟柳爺爺說明。

  柳爺爺知道我大一就能被系裡選中去做項目，非常高興，一個勁兒地叮囑龍臻照顧好我。

  工地不僅遠離市區，而且做項目非常辛苦。

  他又不是園林設計專業，跟著去吃苦實在沒有必要。

  「你為什麼要跟我上工地？」

  龍臻收拾好行李，理所當然地說，「我轉到咱們專業，就是為了多接觸一些古代建築雕刻的實物，對我學習古生物很有幫助。」

  具體怎麼有幫助，我是理解不上去的。

  但我發覺他對這次出行非常重視，慎而又慎地選了幾本佶屈聱牙的古書，全都做了影印版，而且分門別類地做了編號。

  「好，一切準備就緒，出發。」

  顛簸的長途車上，載著十幾名大學生。

  有年輕人的地方就有歡聲笑語，一路上嘻嘻哈哈就沒斷過。

  帶隊的是工程項目組的一位大叔，四十多歲，人穩重，說話也風趣。

  把一群沒出象牙塔的大學生逗得哈哈大笑，一口一個「趙叔」叫得親熱。

  唯獨龍臻不怎麼說話，對趙叔的態度也不冷不熱。

  「哎，你男朋友好高冷啊。」

  過道對面的一個女同學悄悄對我說。

  我臉一紅，想反駁一句，龍臻剝開一個橘子，塞進我手裡。

  「吃一些，省得暈車難受。」

  我接過橘子，有些無措。

  「他對你可真好啊。」

  窈姜小姐的聲音，吹著我的耳朵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