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血緣

  啪嗒。

  忽覺得眼睛有些刺痛，是檯燈被打開了。

  冷楓這貨本打算裝睡，一隻帶著香味且溫暖的手在撫摸他的頭，應該是在檢查傷口。

  隱隱聽見姑娘在祈禱，「還好只是破了皮，千萬別留下後遺症。」

  原來是怕病情加重呀。

  這貨心裡那叫一個樂啊，繼續裝睡，任由四姐輕撫他的頭髮和臉頰。

  這就是溫柔鄉嗎？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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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繼續享受，忽然覺得額頭被親吻了一下。

  嗯？

  絕對是被親吻了一下，甚至能清晰感覺到炙熱的吐息。

  知道裝不下去了，這貨才動了動身體，假裝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

  「姐？」

  「啊！」

  睜開眼，姑娘驚魂未定地坐在床頭，臉頰紅撲撲的，就像是做壞事差點兒發現的小孩。

  「你怎麼沒睡？」

  「她倆睡著了，我過來看看你...　...你的額頭有沒有流血。」

  「才兩瓶子而已，又縫了針，沒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　...

  氣氛忽然有些尷尬，姑娘的手指糾纏在一起，似乎是有什麼話要說。

  他也猜到了要說什麼，肯定是為了今天的事。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沒...　...沒有。」

  「是不是想讓我別把今天的事告訴爸媽？」

  姑娘顯得很驚訝，「你怎麼知道？」

  「你是我四姐哎，咱們從小同一個院子，同一個後背，同一個被窩長大的，我還不清楚你？」

  看姑娘都快把手指甲扣下來，他也知道自己猜準確了。

  「你是怕爸媽擔心吧？」

  「嗯。」

  「這有啥好怕的，老子老娘關心自己的女兒而已，多正常啊，要是不關心，那才不正常。」

  「其實...　...」姑娘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原因。

  「咱姐弟兩個，你吃我的剩飯，我吃你的剩飯，還有啥支支吾吾的。」

  「好吧，」姑娘似乎也是看開了，坦言道：「我是怕給爸媽添麻煩。」

  「這有啥可添麻煩的？」

  「爸媽知道了一定會過來看我。爸的脾氣你也知道，平時看起來樂呵呵的，為人好說話，別人罵他十句，下次再見面讓他都能樂呵呵地跟人打招呼。

  但沒碰上家裡人受委屈或者被欺負，咱們還沒哭出聲，爸就提著板磚衝過來。」

  這一說，冷楓苦笑著捂住臉。

  好像還真是這樣。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老媽帶著他們在外面逛街，結果一些小混混過來調戲老媽和大姐。

  雖然最後在好心人的驅趕下，那些小混混敗興離開，但晚上老爸回來一聽不樂意了。

  「他娘的！真以為我冷家家道中落了？狗雜種也敢跑出來咬人？」

  放下公文包，從院子裡抄起一塊板磚和鐵棍，發了瘋似地跑了出去。

  一夜未歸，家裡都很擔心。

  打聽了一夜，都沒打聽到消息。

  結果第二天派出所過來人，通知去領人。

  這一輩子，誰恐怕都忘不了那一幕。

  老爹鼻青臉腫地坐在大廳，衣服都爛了，還光著一隻腳，身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有被利器砍傷的傷口。

  手上拿著半截磚，磚塊已經被鮮血沾滿，另一隻手上綁著一根鐵棍。

  雖然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但坐在那裡，卻跟個凱旋而歸的將軍。

  而在一旁，還有十來個更為鼻青臉腫的小混混，各個腦袋被開了瓢，哆哆嗦嗦地蜷縮在角落，腰上綁著一根繩子串聯著。

  這幾個人就是白天欺負老媽和姐姐的小混混。

  從那天開始，街上就多了這樣一個津津樂道的小故事...　...

  話說，北平的夜晚，有個男的跟發了瘋似的，拿著磚塊和棍子滿世界找人。

  尤其那些大晚上不睡，蹲在街上抽菸的小混混更是難忘，正抽著煙吹著牛皮，享受生活，忽然一個瘋狗似的男人衝過來找人。

  「喂！二流子，有沒有見過幾個二流子。」

  簡直就是噩夢！

  那一段時間，大晚上蹲街邊抽菸的小混混明顯少了許多。

  沒人知道那一夜老爹經歷了什麼，但他的後背，到現在還留有那一夜留下的傷疤。

  原本老爹也會被定義為持械鬥毆，好在爺爺奶奶出面把這件事擺平了，個人檔案上才沒記下一個黑點。

  「好像也是，」冷楓撓撓臉，一臉苦笑，「爸媽要是知道這件事，那個陳胖子恐怕活不過明天。」

  「所以啊，我不想讓爸媽知道，我不想再給爸添麻煩。」鄧楠拉住他的手。

  「可是姐，我們是一家人，有麻煩，互相扶持不是應該的嗎？」

  是啊，互相幫扶，互相守護，這才是一家人。

  毫無徵兆，姑娘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趴在他的胸膛嚎啕大哭。

  屋外傳來開門聲，其他兩個姑娘慌慌張張跑進來。

  「怎麼...　...」

  他連忙抬手，示意倆人不要進來，不要說話。

  房間內，姑娘嚎啕大哭著，就像小時候一樣。

  「我...　...我只是個被領養的孩子，跟你不一樣，你是爸媽親生的，我們不一樣。」

  他與門口兩個女孩子目光對視，看得見她們的眼中也閃爍著淚光。

  這在外人聽來，很作，但在這個家，誰都能理解這句話的沉重。

  爸媽也考慮過將她們的姓改為冷，這樣她們就不會覺得見外。

  但再三考慮後，還是放棄了。

  除了墨搖和文清被領養時，因為年紀小，不知道領養的經過，但其他幾個女孩子全都記得。

  她們清楚自己只是被領養的小孩。

  不改姓，也是讓她們記住自己的根，不要忘記那片埋葬自己親生父母的土地。

  雖然沒有改姓，但家裡也有不成文的家規，那就是不允許談論任何與血緣有關係的話題。

  夫妻倆也努力保持一碗水端平，不會因為是親生的，就偏愛。

  在外人看來，家裡的姑娘聽話懂事還能幹，覺得是爸媽教得好。

  但只有自家人清楚，不是他們教得好，是這幾個女孩子害怕。

  因為是領養的，所以她們過得很小心翼翼。

  在外面被欺負，回到家也不敢說一句。每次吃飯，都會等爸媽和弟弟動筷子，才會拿筷子。即使衣服破了，也會笨拙地拿起針線自己縫補。

  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老大為了減燒家裡的負擔，還沒畢業就去參軍；

  老二為了保護這個家，直接填報了警校；

  老三為了給這個家帶來便利，毅然決然考了公務員；

  老四為了幫解決花銷，才毅然決絕然從商。

  老五為了完成了母親的心愿，也去做了老師。

  老六僅僅是為了一個月多那麼幾十塊錢給家裡，絲毫沒有猶豫就答應了藝術團的邀請。

  老七為了掙那點獎學金，不讓家裡掏學費，一直努力讓自己的成績保持全校第一名。

  她們懂事得讓人心疼。

  原本在任意玩鬧的年紀，卻活得像個小大人。

  只有這貨，隨心所欲，想學唱歌跳舞，就扔下課本天天往藝術團跑。

  雖然從來沒人說血緣，但血緣成了壓在這些女孩子身上的枷鎖。

  看著懷裡的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安慰的話話語到了嘴邊，卻始終無法說出來。

  也只能輕輕抱著她，拍撫脊背。

  從小，三個信念深深印在她們的靈魂深處。

  聽話！聽話！還他媽的是聽話！

  所以懼怕給家裡添麻煩。

  「好啦好啦，」輕輕捧起姑娘的臉蛋，拭去眼淚，「我回去就跟爸媽說這是不小心磕碰到的。」

  姑娘這才停止哭嚎，委屈巴巴地問道：「真的？」

  「真的，絕對不會說。」

  「那你們呢？」她看向門口的兩個姑娘。

  擦去眼淚，兩個姑娘帶著牽強的笑容走進來。

  「我肯定不亂說。」

  「我也保密。」

  有了他們的保證，姑娘才破涕為笑。

  以前，她一直被陳胖子欺負，卻一直忍讓，在別人口中，這叫大肚量。

  其實，她也想跟別人家的孩子一樣，被人欺負就回家哭鼻子，跟家長告狀。

  但一想到父親那鼻青臉腫的樣子，就將所有的委屈咽下去。

  「那說好了，回家不能把我的事告訴爸媽。」

  「知道啦，」冷楓揉揉她的臉，取笑道：「趕緊睡去睡覺，大半夜的跑到房間哭鼻子，羞不羞啊你。」

  「嘿！你小子，還敢取笑你姐，看我不打你個臭小子。」

  「楠姐，我來幫你！」

  「我也來，我早就看他不爽了，天天拍我腦袋，打笨了都。」

  「哎哎，我錯了，姐，我錯了，哈哈哈...　...」

  房間內，頓時又充滿了快樂的歡聲笑語...　...

  雖然被三個女孩子按在床上摩擦，但他心裡已經下定一個決心。

  作為家裡唯二的男人，是該承擔起責任了。

  那麼，就拿這個陳胖子開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