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於冰寂中枯萎

  單薄的長袖武道服在幾乎凝固的空氣中顫抖，仿佛也感覺到無比的冰寒。

  這裡是北冰洋與波特海的交匯處：伊努卡特島。

  這裡沒有凜冽的寒風，這裡沒有驚濤的浪花，這裡只有空曠、寂寞、寒冷。

  

  方成死死咬著牙，他感到身體的由外自內的寒冷，不斷侵入身軀，他幾乎沒辦法阻擋。

  只能靠著充足氣血、肌肉繃緊、不斷練武來獲取熱量。

  可這點熱量微不足道，而且在整個環境的同化影響下，熱量不斷揮發，他有些感到疲乏。

  方成來到伊努卡特島已是第二天。

  第一天他僅僅堅持了四個小時，就不得不返回石屋之內。

  第二天他已經堅持了五個小時，可真的受不了了，這無邊的冰寒，沒有盡頭。

  更讓人無法適應的是：

  一眼望去，冰山、海面占據了全部視野。

  百年不化的冰山，一動不動的大海，靜靜佇立著，方成有些感到絕望，真的快瘋了。

  好似這裡是一片死寂的世界，只有自己活著。

  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方成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氣體還沒落地，就肉眼可見的化成冰霧。

  甚至有些許冰晶在其中閃爍微芒。

  「該回去了。」

  方成掃視了一圈，這絲毫沒有變化的世界，若不是視野下方的屬性符號還在，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他一步一步緩緩走回石屋。

  石屋在這片空地東側的三百米遠，是一層層厚重的石頭堆積包圍在水泥房屋上，水泥屋內的牆壁刷著一層厚厚的水泥，內側又是一層保暖紅磚。

  即使這樣，屋內的溫度也在零下三到六度。

  這個溫度，對於方成來說，已經很暖和了，至於暖氣、熱水什麼的，根本不可能存在。

  方成有些明白師父的煞費苦心，對武者來講，真正艱難、恐怖的，絕不是打敗敵人，擊殺強者，而是：

  面對大自然。

  這並不是反抗，而是一種在狂風中獨立，在暴雨中盛開的大無畏精神。

  這並不是掙扎，而是一種於絕望中堅持，於遺失中尋找的大勇敢精神。

  他有些明白了，但明白絕不意味著能做到。

  好累。

  好想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覺。

  方成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石屋，推開兩道門，才走進屋子裡。

  屋內空空如也，僅有兩張鐵架子，上面擺著兩層實心木板，以及純棉被褥。

  屋內南側有一個一米長款的窗戶，窗戶內含有五層玻璃夾層，淡淡的陽光從窗外照射下來，在玻璃的阻隔扭曲下，幾乎不含陽光的熱量。

  陸老頭正坐在一張床上，裹著棉被，閉目養神。

  見方成走進來，陸老頭睜開眼光，閃過一絲精光：「五個小時？」

  方成點點頭：「恩。」

  他不是不尊重師父，只是……太累太倦。

  陸老頭淡淡一笑：「睡吧。」

  在這寒冷之中，睡眠時間也延長起來，原本八小時睡眠足矣的方成，在這裡卻能睡十三個小時。

  「好。」

  方成連衣服都不脫，直接鑽進被窩，身體微微顫抖，很快強健的體魄，略微溫暖了冰涼的被褥。

  僅兩分多鐘，他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陸老頭目光落在方成身上，仿佛在沉思著什麼。

  過了會，見方成已進入深度睡眠，陸老頭緩緩下床，走到石屋角落中的一處破爛木箱。

  「嘭。」

  木箱輕輕打開，響起細微的聲音。

  只見木箱內赫然是一個浴缸模樣的高科技設備。

  陸老頭嘴角划過笑容，這是他專門為此次特訓準備的武者養身器，只需按動按鈕，浴缸會自動加熱，並釋放出存留在內的特製藥水。

  藥浴！

  即使在科技昌盛的今日，這一器械也算得上頂尖科技。

  很多武者不要說購買，他們聽都沒聽過，因為武者養身器並不是商品，就好似衛星一樣。

  有價值，但無法購買。

  即使有資金，有實力，僅僅能夠得到使用權。

  陸老頭眯著眼睛，手指在養身器上點了幾下，只見養身器尾部的黑白屏幕閃爍著一個數字：

  3！

  能用三次……陸老頭點點頭，又仔細檢查了一番，才安下心來，回到床上。

  常溫零下三十攝氏度，如此寒冷必會造成方成身體肌肉纖維的損傷，甚至是凍傷，武者養身器是必需之物。

  若沒有養身器，即使堅持下來，也會留下頑疾，早早逝去。

  否則這種冰寒訓練法，有大成效、大收穫，為何沒有武者來此尋求武道？

  不是他們不敢，也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來不起。

  …………

  來到伊努卡特島的第三天。

  方成八點起床，靜坐一小時，隨後走了出去，

  如今的身體，扎馬步意義已經不大，保持下盤平穩有很多辦法……比如站在島上保持不動，堅持一個小時。

  「嗖嗖。」

  方成身軀爆發出蠻荒巨獸般的力道，勁力在身軀中流動，開始第三天的練武。

  師父的規劃是每天八小時練武。

  方成心中暗暗想著，手腳上動作卻是不停。

  沒有風，沒有生物，整個伊努卡特島的世界好似已經死亡，好似已被世界遺棄，只有方成自己在不斷出拳甩腿。

  三個小時過去了……

  方成的心靈幾乎要崩潰了，他有種想哭的衝動，整個世界只剩自己活著，一種毫無希望，生機泯滅的情緒在他心中醞釀著。

  五個小時過去了。

  如果有仙，如果有佛，幫幫我吧……

  方成呢喃著，眼前視野漸漸發黑，一圈模糊的深黑緩緩吞噬著視野。

  在這裡最恐怖的不是寒冷，而是萬載不動、空寂死沉的環境，大自然恐怖的一面，向方成壓迫而來。

  「呼，呼。」

  方成喘著粗氣，腦袋渾濁，回屋的念頭被凍散，他迷迷糊糊地竟是忘記了離開！

  砰砰！

  一道道拳腳聲響著，又漸漸變的無力。

  空冷死寂之感環繞著方成，他眼睛緩緩閉上……動作緩緩停止……

  方成左拳還保持著劈向下方的姿勢，右拳縮在腰間，兩腳橫跨，竟是僵硬、呆滯的站在這裡。

  一動不動。

  方成勉強保持著一絲清明，他明白，自己必須清醒過來！不然就要被凍死在這裡！

  師父還在屋裡，窗是朝南的，而我這裡是西側……就算師父趕過來……方成僅有的一絲清明緩緩消散，帶著不甘、帶著絕望漸漸暈厥。

  此刻，正在石屋門口觀望的陸老頭眼睛一眯，砰的一聲奔騰過來。

  將近三百米遠的距離，他僅僅兩腳就邁了過來！而且臉不紅氣不喘，風輕雲淡一般！

  恐怖如斯！

  如果方成還有反應，都會被震驚無言，秒速超越百米，這還是人麼？

  陸老頭緊緊的盯著方成，身軀流出淡白色光芒，竟然是緩緩把方成包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