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皇兄(二)
2024-05-29 09:28:30
作者: 白白白兔子
殿外走進來兩個人,其中一人她見過,是那位雲深師傅。
柏嫣眯了下眼,若說之前有一點懷疑,現在就是萬分肯定,朝露寺出的事恐怕和他這位皇兄有關。
她的視線被雲深身前人吸引了去,他長得真的有點像他。
似乎是隨意著了件翠綠的袍子,連衣袖都沒有整理齊。
腰間卻掛著個白玉的雕刻著圖案的鏤空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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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雕刻過的稜角,分明俊秀,五官與他有幾分相似,可多看幾眼卻大不相同。
裴霖眼神冷峻卻又桀驁隨意,這天下無人能進入他的眼眸,仿佛萬事萬物都不過螻蟻從腳下碾過。
他卻生了一雙很多情的桃花眼,充滿著輕佻的笑意,但眼中的精光卻叫人不敢小覷。
唇角蕩漾著令人頭暈目眩的笑容,勾人心魂。
手中握著的摺扇沒有打開,來回搖晃著,更顯得像是單純來串門的親朋好友。
柏嫣打量著他,眼前人也在打量她。
聽雲深說了這對鴛鴦的事跡,他可真是一刻都等不及想來見見這個可人兒,看看什麼樣的人能將他這個弟弟勾的為她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辭。
今日一見果然是個妙人,估摸著早幾日來還看不到她這幅雙眼紅腫,梨花帶雨惹人心疼的模樣。
「嘖嘖嘖,叫孤的弟弟瞧見得多心疼啊。」
「什麼?」
柏嫣皺著眉頭往後退了幾步,離床上的人更進了些,好似這樣能給自己些許底氣。
「哦,真不好意思,孤不小心將心裡話說了出來。還望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說著他微微朝她頷首,像是致歉一般。
「您今日來所為何事?」
柏嫣強行讓自己冷靜,揮手叫小翠上些茶水,走到桌邊請他坐下。
「對了,上些花茶吧,這裡的藥味聞的孤鼻子都是苦的,」說著男人一把坐下,「孤還未介紹過自己,宋淵明,娘娘呢?」
「爾馥。」
來者不知道何意,柏嫣選擇客氣有禮的回答了。
「真是好名字,那孤的弟弟平日裡喚你什麼?」
宋淵明品了口小翠遞上的花茶,似乎不太滿意的搖搖頭,嘖了聲放下了,專心的盯著她看。
這樣的小人兒皺眉的樣子真叫人想逗弄一番,不過還是先要確保躺那的人還活著。
他抬手,雲深會意的拿出一個小盒子走向裴霖,將盒子中的黑色的藥丸放進他嘴裡。
柏嫣愣了愣,猛的站起,跑過去一把推開雲深,「你到底要幹什麼?」
宋淵明攤開手,一副無辜的樣子,「不幹什麼,保證孤的弟弟能活著。」
那顆藥吞下去後,他的呼吸似乎順暢了些。柏嫣擔憂的握住他的手,輕輕的碰了碰他的臉,片刻還是坐了回去。
他說過他皇兄不想讓他死。
「剛剛孤的問題娘娘還未回答呢?」
「嗯?他平日裡就喚本宮為娘娘。」
「是嗎,竟然不是囡囡?」
「你?!」
柏嫣瞪大眼睛,他如何知道她家人親昵的愛稱,難不成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下,他們身邊有他的人?
「娘娘別擔心,孤此次前來沒有半分惡意。況且娘娘生的好,孤可不是他,捨不得對美人說重話。」
柏嫣不想搭理他的挑逗,她忙著在想身邊誰會是他安插進來的呢。
「娘娘別想了,孤的眼線不在這,要不早被淵奚發現了。孤這個弟弟一直不願意回去的原因,是你吧。真是可惜。」
不是疑問句,看來他早已知道他們兩的關係,也知道他為什麼中毒,柏嫣突然有了猜測。
「是不是本宮重要嗎,朝露寺的事難道不是您主使的嗎?其實當時您根本不在朝露寺吧,故意請這位雲深師傅支開了他,目的就是讓他們綁了本宮,讓他喝下毒藥。為什麼這麼麻煩,您直接下毒帶走他就是了。」
「哎,這樣多沒意思啊。美人,你要知道,給淵奚下毒得有多不容易,不是你孤哪能這麼順利啊。」
宋淵明說完抬手喝了口茶,借著杯子擋住臉的時候抬眸探究的望了眼她,果真瞧見她臉上的愧疚和自責。
放下杯子他眼角的笑意更濃了,當真有意思。
這個女人既是他的軟肋,要不一併帶回去?
不過他的軟肋,還是直接弄死吧,省的日後麻煩?
但弄死了,有人醒了得跟他拼命吧。
真是麻煩,他嘆了口氣,怎麼淵奚這樣性子的人還能在身邊養個小姑娘。
「他都說了會和您回去的,您為什麼還要步步相逼。」
小姑娘急了,可真有趣,男人啪一聲打開摺扇,扇子擋住一半臉,只漏出一對狹長的桃花眼,更顯得妖氣逼人,「還不是因為囡囡啊,孤等不及了。」
他說的,她何嘗不知道,柏嫣偏開視線,望向床上的人。
他的不幸皆是因為遇到了她。
「毒既然是您下的,那您可以解開嗎?」
想到這,她的眼睛一瞬又亮了起來。他剛剛給的藥就能讓他好些,那他肯定能解毒。
「是可以啊,孤此次前來,就是問問你,願不願意讓孤給他解毒。」
柏嫣皺眉,疑惑的問,「本宮為何會不願意?」
「孤可以為他解毒,但要帶走他。」
她愣了愣,剛剛大致也能猜到他所求。
只不過突如其來的分別還是讓她束手無措,從穿書到這以來,兩人從沒能真正的分開。
「他如今昏迷不醒,凡事不還靠囡囡做主嗎。囡囡要是點了頭,孤就為他解毒。」
宋淵明挑了下眉,有興致的瞧著眼前人似乎猶豫了,掙扎了,捨不得了,說不定還會掉幾滴眼淚。
他這話說的柏嫣不合時宜的想笑,她心中並無半分他所想的猶豫,唯餘慶幸。
他早就知道裴霖中毒,也知道這個毒會讓人怎樣的痛苦,他眼睜睜的看著就為等到這一天,看熱鬧似的還問她能不能帶走他。
這種人算什麼兄長。
「您說笑了,本宮不同意殿下就不會帶走他了?您是覺得本宮會看著他死在這嗎。若您能治好他,本宮第一個同意。」
宋淵明笑了下,收起扇子,「如此甚好。」
真是有趣的小姑娘,連生氣都是軟的,如同小女兒撒嬌一般還認為自己頗有氣勢,難怪淵奚喜歡她。
柏嫣坐回到床邊,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不過知道他能安好,她也高興。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側,輕輕的捻著他的耳垂,如他常對她做的那樣,「大人,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無知無覺,她心如刀割。
柏嫣扯出笑容,拉住他的手。都說一起在神女河放過花燈的人,不管天涯海角中會重逢,她信了。
「那可不一定哦。」
「由不得您說了算。」
「哈哈哈哈,好,好。」
宋淵明後退了幾步,無辜的攤開手等著這對鴛鴦分別。
「我會想你的,我在這等你回來。」
她俯下身子親上他的唇,像以前那樣蹭了蹭他的臉,小貓般表達自己的依賴。
宋淵明在一旁看著,眼神卻不似剛剛那般玩味,全然換了個人似的,冷漠的審視著眼前膩人的一幕。
這愚蠢的誓言能管多久,真不知道是她蠢還是該罵他自己的蠢弟弟沒有腦子。
等到她站起身,轉回頭,他的眼神又變回了剛剛,「怎麼樣,結束了?那孤可帶走他了哦,小囡囡不要後悔。現在後悔還.......」
「還請您好好照顧他。」
她的眼神沒有了他剛來時的提防,只剩下真誠的哀求。
宋淵明懷疑就是叫她現在下跪求他,她也願意。他到底沒說什麼,叫人進來將他帶上馬車。
「您打算怎麼帶走他,這裡是大齊。」
柏嫣有些擔心的握住裴霖的手,跟了幾步。
「很簡單,淵奚離開這,裴霖就已經死了。」
柏嫣聽懂了,從這裡踏出去,死了的叫裴霖,活下來的是宋淵奚,宋國的四皇子。
她鬆開了手,他們抬著他踏出了棲無宮。
最後一個人的左腳跨出棲無宮的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他們將他放上馬車,她已經完全看不見他的身影。
馬上要到了宮中門禁的時辰,馬車徑直向前,沒再停留。
柏嫣亦步亦趨的跟了兩步,強忍著停了下來。
四下還有別人,她不敢讓外人看出端倪。
宋淵明慢慢的從身後走到與她並排,「好了,那孤就先行一步了,裴霖的身後事孤會安排好的。」
柏嫣緩緩點頭,已經看不到馬車的影子,風中揚起的塵土也落地了。
她不知道現在自己該是什麼表情,什麼心情。
或許是高興他能活下來,或許是擔心他,或許又是還沒遠走就已經溢滿心臟的思念,或許是無法再見了的壞念頭。
宋淵明見她已經沒有精力搭理他了,聳了聳肩上了馬車。
雲深朝她行禮後駕車離開了。
兩輛馬車都消失在她視線的盡頭,小翠擔憂的上前一步,陪著她站了會試探著開口,「娘娘。」
「走吧,咱們回昭華殿了。」
柏嫣深吸一口氣,走進棲無宮中,一點點的抹去自己生活過的印記。
她不敢停留,怕回憶會拖她下墜,溺死她。
潦草的收拾乾淨後,逃似的回到昭華殿。
這裡本該是她住的提地方,現在看上去竟然陌生的很,她差點記不得自己的杯子放在何處了。
她坐在軟塌上,發呆的看著小翠收拾著屋子,突然聽到外頭大叫,「走水了!快來人啊,走水了!」
小翠猛的抬頭望向她,柏嫣狠狠的閉上眼。
這就是他處理的方式啊,讓裴霖葬身在火海中。
「娘娘?咱們......」
「等一會再出去吧,好歹也是要出去看看的。」
大家都去湊熱鬧了,她不去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
大火聯通天際,連帶著照亮了遠處的雲彩。滾滾濃煙從四面八方溢出,可怖極了。
柏嫣緩緩的走了出去,隔著不遠處看向熊熊燃燒的棲無宮。
「妹妹也出來看看了?這真嚇人,不知道裴大人怎樣了。」
喜貴人見她走出,探頭問候了句。
「是啊,聽他們說裴大人似乎在裡面,你們說他會不會就這樣........」
「昭儀莫胡說,小心自己的嘴。」
柏嫣站在她們身邊,聽著她們嚼舌根,半晌附和的說了句,也許吧。
她熟悉的宮殿,熟悉的一切化為灰燼。
連帶著她的回憶和那些美好,好像一場夢。
大夢一場沒有任何留下的痕跡。
宋淵明應該是故意的吧,借著這樣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
從這裡她甚至能看到他的桌子,椅子,書籍,一切的一切都在火海中。
她止不住的想衝進去,想帶些什麼出來,證明自己不是瘋了,不是做了一場美夢。
火海中浮現出兩人的身影,她瞧見自己坐在他腿上。
他在看書,她伸出手指頑皮的戳他的臉。他嘖一聲,皺眉的樣子看上去也是笑著的,說著要懲罰她,然後兩人鬧成一團。
她總是打擾他看書寫字,不過是幼稚的想讓他陪陪自己罷了,而他也從未顯出半點厭煩。
她還聽到自己在說,「好大人,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放過我吧。」
閉上眼,風帶來他的聲音,纏綿的喚她娘娘,心肝,寶貝,囡囡。
大火終在早上被撲滅,只留下一片灰燼。
從灰燼中尋到一具屍體,瞧著身上的衣飾就被草率的斷定是他。
上下早就盼著他死了,到底是不是沒那麼重要。
王萊從她身邊經過,柏嫣開口叫住了他,「本宮選最後一封。」
那她就守著大齊,等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