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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怎沒毒死你

2024-05-29 08:49:08 作者: 占山為王

  「小女子是否危言聳聽,王大人心知肚明。如今已發現感染疫病者數十人,他們曾接觸何人?去過何地?可還有其他人被感染而不自知?這些人又該如何安置?王大人身為本地知縣,若不制定有效的防控措施,怕是……後患無窮。」

  王霖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了。

  他心知江茗玥言之有理,可他當了十多年知縣,從未遇到這種疫病,此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也是方寸大亂。

  「那……那……該當如何?江小娘子,還請不吝賜教。」

  江茗玥道:「據觀察,此次疫病潛伏期極長,大約3到15日。體質弱者三日可呈現症狀,王家兄弟便是如此;體質強者至多15日也會呈現症狀,如小公爺、王大牛那般,或許自身免疫力便可與之相抗衡。」

  「如此說來,小公爺無礙?那真是謝天謝地。」

  王霖懸著的心落下去一大半,只要小公爺無事,哪怕其他人都死絕了,他頂多也就是被革職而已。倘若鎮國公府嫡子命喪此鎮,那他王氏一族頃刻間就會大難臨頭。

  「只是症狀發作的遲些,並不能確保無恙,尚需再觀察幾日才可下定論。」江茗玥又道:「這也是我為何向大人提議,讓百姓暫時居家,不得外出的原因之一。」

  「明白,明白。本官昨晚已知曉全鎮百姓,也調派了官兵在街上全天巡邏。」王霖的心又懸了起來,虛心問道:「不知江小娘子還有什麼指教?」

  「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物資,得夠全鎮百姓至少半月所需,包括食物、水、衣物、被褥等,最重要的是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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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霖為難:「這藥材,品種甚多……」

  江茗玥道:「並不是所有藥材都需要,孫大夫已找到了一劑良方,只需要搜羅方子上所需的幾味藥材即可。」

  王霖眼前一亮:「如此甚好!甚好啊!那房子在何處?快讓本官看看。」

  江茗玥解釋:「這方子,孫大夫連夜翻遍了無數醫書才找到的,只可測是否感染疫病。感染者,服用後立刻便會腹瀉、嘔吐,未感染者,服用後則和正常人無異。」

  「但是……」

  江茗玥話鋒一轉,又道:「疫病的源頭至今未曾找到,這方子,並不是醫治此次疫病,還是要多加防範避免更多人被感染。所以,為了不讓百姓恐慌,可在城門出入口設測點,直至15日後再無感染者。感染的百姓,只能……暫時隔離別處。」

  王霖沉吟了好半晌。

  「好!這兩件事,本官即刻著手去辦。城門出入口立即設兩處測點,嚴加盤查。一應所需物資,皆由府衙從本鎮或外鎮徵調,優先供給此處。那這十二位患者本官就交給你們了。後續若發現感染的百姓,也一併送來此處,可好?」

  江茗玥這才微微頷首。

  趙虎看在眼裡,滿口應允:「好!那我今日就豁出性命,接納了這批人。醜話說在前面,最多只能容納百人,再多,我這院子真的住不下,那就只能另尋他處。一應所需物資,我自會列明清單每日呈送給大人。哦對,還有那張藥方。」

  真是個人才,通透!

  江茗玥不由多看了趙虎兩眼,反倒看得趙虎心裡發毛,暗自琢磨,是不是他自作主張哪句話說錯了?王霖忙道:「本官這就上書朝廷,申請下撥賑災款項。在此之前,全城的物資全數優先送來此處,爾等放心便是。人留下,本官還有要事,告辭。」

  趙虎見王霖當真走了,心中不由更犯嘀咕,扭頭就問:「江小娘子,我是不是答應的太快?」

  江茗玥笑而不答,指了指地上那群人。

  「抬進去吧!」

  「來人!沒聽到小娘子的話嗎?把人全抬進去,安排好住處,一應所需,不可短缺,全部記下來。動作麻利點!磨磨蹭蹭,小爺是沒讓你吃飽飯嗎?」

  趙虎對手下頤指氣使的樣子,似乎也沒那麼討厭了。他雖是地頭蛇,小惡沒少做,卻還有那麼點良心未泯。

  ……

  門外這番動靜,趙雋其實早就聽到了,只是孫大夫纏著他,非讓他試藥,才分身乏術。

  「不喝!本公子又沒病。」

  趙雋不好對老者動粗,只能滿院子繞著那棵海棠樹,和孫大夫玩起了捉迷藏。

  「有病沒病,喝了這碗藥才知道。小公爺,老朽當年也曾給國公爺治過病,他老人家的箭傷還是老朽治好的呢!你可是國公府的嫡子,若是有個好歹,老朽如何向國公爺交代?這碗藥,小公爺快喝了吧。」

  「拿走!」

  「小公爺……」

  江茗玥插話道:「孫老,您就別逼他了。小公爺大概是膽小,生怕藥中有毒會毒死他吧。」

  趙雋猛地看過來,眼神如刀,十分凌厲。

  孫大夫追上,將藥碗遞過來,剛要開口再勸,卻見趙雋突然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喝完了,空藥碗被他砸個粉碎。

  這暴脾氣!

  孫大夫和江茗玥都沒理會,一老一小齊齊盯著他看,那眼神宛如看大街上耍猴的。

  嗯?他趙雋是猴?

  趙雋剛要發火,見他們一左一右握在他的手腕三寸處,竟是在把脈!!!真當他染了疫病不成!趙雋心裡那個氣啊,本想掙脫,卻又顧忌地看了眼老邁的孫大夫,隨即恨恨瞪著江茗玥。

  孫大夫嘖嘖稱奇:「居然沒反應?」

  江茗玥也是滿臉納悶:「難道老祖宗留下來的方子,也不對症嗎?孫大夫,藥還有嗎?」

  「有。」

  「我們再試試其他人。」

  「好,老朽去拿藥。」

  二人旁若無人地討論,隨即各自撒了手。

  右手腕那溫柔的觸感,突然離開,趙雋心中竟冒出一絲異樣感。他抬手,下意識去抓,卻又急忙放下。不知是想挽留那溫柔的觸感,還是想別的什麼。

  孫大夫重新端來了一碗湯藥。

  這次,小白鼠換成了趙虎,誰讓他正好跟在江茗玥身邊呢,省得再跑去找王家兄弟。

  「喝吧!」

  孫大夫慈眉善目,笑得見眉不見眼。落在趙虎眼裡,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發毛。

  趙虎捏著鼻子,小口小口喝了個乾淨。

  然後……就不好了。

  他開始拉稀,開始嘔吐,開始腹痛難忍,疼得在地上直打滾。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同樣的方子同樣的湯藥,趙雋喝了屁事沒有,趙虎喝了就這麼大反應?

  孫大夫大喜過望:「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江茗玥眼見,不由也鬆了口氣。

  趙雋滿頭霧水:「趙虎都疼成這樣了,你們還笑得出來?我看你們的藥里,是真有毒。」

  江茗玥反唇相譏:「你也喝了,怎麼沒毒死你?」

  「小公爺息怒!息怒!小公爺有所不知,一種藥,兩種反應恰恰說明,此方對症!」孫大夫充當和事佬。

  「何意?別繞彎子。」趙雋語氣不善。

  「這一劑藥方,可推測是否感染疫病。想必小公爺自幼習武身體強健,喝了藥無反應,說明自身能抵抗此次疫病。趙虎瘦弱體虛,喝了藥上吐下瀉,正是感染疫病的症狀,故而,這方子只對他有效。」孫大夫解釋。

  趙雋恨鐵不成鋼地輕踢了下趙虎。

  「早就讓你習武,你倒好,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看你這次還長不長記性?你可是你爹的獨苗苗。」

  趙虎抱著肚子,疼得直打滾。

  趙雋劍眉皺了皺,道:「就讓他這麼一直疼著?你們身為大夫,一點辦法也沒有?要你們何用?至少開點藥,讓他不這麼疼也好啊!」

  「小公爺會不會好好說話?」

  「要我們何用?」

  「小公爺別忘了,這全鎮的百姓還等著我們來救,有本事你自己救呀!」

  江茗玥聲音輕柔,隱含鋒芒,三言兩語便懟得趙雋啞口無言。孫大夫本想當和事佬,左右瞄了瞄這一男一女,忽然笑了笑,轉身拿著空藥碗直接走人。

  少年男女的事,他老人家就不摻和了。

  小公爺身份貴重,鮮少有女子,敢用這種大不敬的語氣跟他理論,如此也好,讓他吃點苦頭。孫大夫已然走遠,隱隱聽到一句「小公爺知不知道,孫大夫為了這藥方整夜沒合眼」,瞬間心中有暖流涌動。

  依他看,這姑娘真好。

  人美、心善、體恤他人,就是身世可憐了些。

  孫大夫揉了揉眼,整晚沒合眼,能不累不困嗎?可是一院子三十多個病號還等著他,哪有時間讓他去補覺?

  繼續熬藥。

  挨個餵藥。

  一天又一天,就在趙虎的這處庭院裡被隔離著,除了人數一直在增加之外,所需的物資和藥材也一日比一日多。

  患者們度日如年。

  大夫們通力合作。

  唯一清閒之人,居然是趙雋。

  這位小公爺有個習慣,每天晨曉練劍,風雨無阻。一日三餐必須有大魚大肉,白日裡沒事就背負雙手四處晃蕩,入了夜,也不安分,不是爬牆就是躍上房頂賞月。

  王大牛有天夜裡碰上,誤以為是歹人,衝上去便和他打了一架,結果……三招就被打敗了!

  次日一早,王大牛又去找小公爺比武。

  正巧趙雋在練劍,二人便你來我往,打得難分難解。旁人經過庭院看到這一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小公爺那是有意讓著王大牛來著。

  王大牛回回落敗,回回不服氣。

  於是,這座氣氛緊張的庭院裡,有了怪異的一幕:小公爺每日晨起練劍,王大牛總會拎著各種兵器尋來比武,從沒贏過一回,卻樂此不疲。

  江茗玥看了兩遍,本想私下指點王大牛,也好給那小公爺一個教訓,想了想又作罷。

  趙雋輕功不俗,劍法輕靈絕妙。

  王大牛空有蠻力,吃點虧,才能長記性。

  江茗玥整天挨個問診、煎藥,已然忙得不可開交,便也由著這二人每日切磋比試。

  十五日,眨眼而過……

  一一盤問,一一試藥,在這十五日的忙碌中最終查驗出兩百三十七人感染了疫病。雖未查出病源,萬幸疫病暫時可控。一群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總有無意中碰面的時候。

  趙雋依舊目中無人,每每見了江茗玥便冷著臉。

  前幾日,江茗玥晨曉時碰了面,還會似模似樣屈膝行禮。趙雋的態度,卻是冷哼一聲,拂袖走人。近幾日,江茗玥只好繞道走,躲他宛如躲避毒蛇猛獸。這位小公爺也有一點好,沒再那麼排斥,孫大夫端給他的那一碗碗其苦無比的湯藥。

  來者不拒,照單全收。

  小雪時節這日,江茗玥又拉著孫大夫關在房中,翻閱各種醫術。委實是趙雋的體質太過特殊,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連王大牛也被感染了,獨獨他沒事。

  「江姑娘。」

  「孫老您說。」

  「說來真奇怪,小公爺這體質,按說趙虎整日陪在他身邊,定然已感染了疫病,可他絲毫無恙究竟是何道理?」

  「孫老,興許這正是我們的一個突破口。」

  「江姑娘此話何意?」

  「若是肯讓小公爺放點血,拿來讓我們試驗的話,說不定就能配出疫病的解藥。」

  「這這、這萬萬使不得。」孫大夫面色大變,「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敢損傷?何況,小公爺身份矜貴,這這這,老朽可斷然不敢開這個口。」

  江茗玥嘆氣:「孫老,我這不是黔驢技窮才出此下策嗎?王大牛同樣身強體健沒被感染,可他的血我試過了,根本沒用。」

  「那也不能……」

  「孫老,難道您忍心見死不救嗎?」

  「可你要小公爺的血,這……」

  「孫老,也不見得小公爺的血就一定有用。這樣,我們借一點點,就小半碗,先試試藥如何?」

  「小半碗?」

  孫大夫差點跳起來,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你要這麼多小公爺的血,只是試藥,萬一配不出解藥,可如何是好?即便你能配出解藥,那……那……小公爺得流多少血?這可是會鬧出人命的大事!」

  「孫老,若再不找到解藥,眼下就會鬧出兩百多條人命!」

  「江姑娘,你聽老朽一言,小公爺萬萬動不得。」孫大夫語重心長,「皇權至上,此事非同小可!你年紀輕輕或許不懂,老朽便跟你直說了吧……」

  「我懂。」

  「不,你不懂……」

  「孫老是不是想說,小公爺身份貴重,他的命比百姓的命值錢?他沒事,哪怕百姓死兩百多人,也是小事。他若有事,鎮國公追究下來,怕是連整個誅仙鎮的數千百姓都要陪葬?」

  江茗玥忽然輕笑起來。

  孫大夫驟然色變,忙道:「姑娘心裡明白就好,所以老朽才勸你,此事萬萬不可行。」

  「孫老,何不換個角度想這件事呢?若真能配出解藥,於朝廷,於鎮國公府,於小公爺,於誅仙鎮,於百姓,皆是一樁幸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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