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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周海明結婚

2024-05-29 08:24:55 作者: 東籬把酒月在中天

  周海明從老家回來,帶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他結婚了。

  中午休息時,他提著一個大挎包,挨個給員工們發喜糖,笑嘻嘻地說:「都吃一顆,喜糖吃了牙不疼、不上火、睡覺香。」

  周海明去了別的小組後,女工們迫不及待地議論,他怎麼這麼快就結婚了?和誰結的?太突然了。

  韓麗說:「劉愛雨,周主任不是一直瘋狂地追你,非你不嫁嗎?怎麼移情別戀了啊?」

  韓麗的話里有幾分嘲弄、幾分幸災樂禍,小姑娘們別的都好,就是有愛吃醋、愛妒忌的小毛病,這會子看劉愛雨被晾在一邊,心裡肯定比吃了喜糖還甜。

  劉愛雨和她們一樣,心裡也裝了許多疑問,周海明雖然笑著給大夥發喜糖,但他沒有新郎那種發自內心的興奮和喜悅,他臉上的笑容是僵硬的、勉強的。

  短短十幾天時間,在他的湖南老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一向行事謹慎、樂觀自信地規劃著名自己未來的周海明,貿然做出了這個決定呢?

  三天後的周末,劉愛雨約周海明出去吃飯,一來還他的情,二來她想知道周海明心中的隱情。

  周海明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下班後,等女工們都去了餐廳,周海明開了車,載上劉愛雨,油門一踩,去了城裡。

  車子在寬闊的大道上飛馳,車窗落下了一截,風吹了進來,涼爽而舒適。

  劉愛雨想問周海明為何就突然結婚了呢,但看他情緒不高,又開著車,就沒有問。

  劉愛雨打開音響,一首熟悉的曲子響了起來:如果讓我離開你,而你正當年輕,用我最真的心,換你最真的情……

  周海明減慢了車速,並最終靠路邊停下,他的胸脯起伏著,點了一根煙,默默地抽著,什麼也不說。

  一支煙抽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新發動了汽車。

  劉愛雨的眼眶濕潤了,心潮翻動,但不是因為周海明,她是想到了她又愛又恨的油坊門。

  車子駛進城區,劉愛雨說,你地方熟,找一家乾淨的店,我做東。

  在一條僻靜的街上,周海明靠路邊停了車,兩人進了一家川菜館,劉愛雨抬頭看著「品月樓」招牌,覺得這名字起得很有詩意。

  川菜館遍布全國的大街小巷,既麻又辣,迎合了大江南北人的口味。

  這個店,周海明和朋友來過多次,和老闆娘很熟,老闆娘直接領他們上了二樓,臨街的一個小包廂,既清雅又便於觀光。

  周海明點了剁椒魚頭、龍井蝦仁,劉愛雨點了爆炒田螺,老闆娘下樓去了,周海明望著窗外的景物,輕輕說:「我以前來,一直坐這個位置。」

  周海明徵求劉愛雨的意見,說:「喝點酒吧?」

  劉愛雨遲疑了一下說:「你開著車。」

  周海明說:「沒事,到時候叫個代駕,送我們回去。」

  劉愛雨想喝點紅酒,周海明卻要喝啤酒,以往,周海明在細節上總照顧劉愛雨,尊重她的意見,今天卻有點小霸道。

  菜上齊了,周海明要了三瓶啤酒說:「不多喝,點到為止,我兩瓶你一瓶。」

  劉愛雨放下心來,她最怕周海明因為心情不好而酗酒,那樣,或許會有難以預料的情況出現。

  還好,周海明很有自制力,他對自己的情緒,管理得挺到位的。

  兩瓶啤酒放不倒周海明,他的酒量是在酒王和酒仙之間。

  一瓶啤酒,劉愛雨也有把握拿下。

  兩人倒了一杯酒,碰了一下,劉愛雨說:「祝新婚快樂。」

  周海明問:「是真心實意的嗎?」

  劉愛雨說:「是。」

  周海明盯著劉愛雨說:「可是我一點都不快樂,我很不甘心!」

  臘月里,老家下了一場雪,薄薄地蓋了一層,卻很滑。

  周海明的母親去山上打柴,沒想到腳下一滑,摔下了深溝。

  村裡的鄉親發現了,把她拉到鎮醫院,鎮醫院沒法看,又轉到了市醫院,醫生說需要做手術,村里給周海明打了電報,他匆匆趕了回去。

  周海明簽了字,手術做了,半個月後出院,主治大夫約談周海明,說:「雖然手術做了,但因脊椎的神經腺斷了,加上病人年齡大,體質弱,康復不理想,極有可能下半身癱瘓。」

  周海明也是嚇暈了,傻乎乎地問:「下身癱瘓啥意思?」

  主治大夫說:「腰部以下沒感覺,大小便失禁,生活無法自理。」

  周海明被這個結果所震撼、所擊倒,花了幾萬塊錢做了手術,可勁地折騰了一番,人卻站不起來,還不如不做手術。

  周海明把母親拉回了家,伺候母親吃喝大小便,他一個大男人,這些年一直在工廠是管人的,哪幹過這種活?做起來笨手笨腳的,母親難受他也累。

  除夕晚上,族裡人聚集在一起祭祖,燒完香磕了頭,開始邊吃年夜飯邊看春晚。

  族裡的叔叔問周海明啥打算?

  周海明也沒有主意,留在家裡照顧母親吧,錢從哪裡來?

  看病住院做手術,已經花了六七萬,還有後續治療,需要一大筆錢。

  出外打工賺錢吧,家裡老娘誰管?床前沒一個人照應,喝一口水都難。

  猝然降臨的災難,完全打懵了周海明,他腦子裡亂糟糟得像團亂麻,理不出頭緒來。

  堂兄建議雇個保姆,周海明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好辦法。

  但堂叔搖搖頭,說出三點理由,一是現在村里根本就沒閒人,年輕的出外打工了,年老的在家種地帶孩子,忙得腳後跟打屁股。

  二是不沾親不帶故的,不把病人當人,惡言惡語,看起來是照顧病人,實際病人成了受氣包。

  就像村裡的秉堂,滿身的病,兒女不在眼前,雇了一個保姆照顧,但保姆卻好吃懶做,對秉堂非打即罵,不給吃喝。

  秉堂瘦得皮包骨,他一個病人,哪受得了這罪?不到半年,就一命嗚呼。

  三是雇一個保姆,一個月至少一千塊,一年就是一萬多,物價漲工價也漲,白白浪費了一大筆錢。

  堂叔說:「你爹賣了良心,早早丟下你娘倆,你娘受了一輩子的苦,到頭來,卻遭了這磨難。」

  周海明很沮喪很無奈,雇保姆的事不成,還有啥辦法嗎?

  堂叔又裝上一鍋煙,點著了抽著,他的臉在瀰漫的煙霧裡模模糊糊,半響才說:「我琢磨來琢磨去,你得趕緊結婚。」

  周海明一時沒明白,他結婚和照顧母親有何關係?

  堂叔分析說:「結了婚,你出外打工賺錢,你媳婦留家裡照顧老人,這不一舉兩得嗎?」

  大夥都說這是個好主意。

  周海明被逼進了死胡同。

  他的計劃是找一個他喜歡的女孩結婚,辦一個小廠子或小公司,把母親接到廣州,讓她享幾年清福。

  他喜歡劉愛雨,認準了她是和他能過一輩子的女子,雖然劉愛雨現在對他很冷淡,但他堅信,他肯定能收穫她的芳心,只要給他點時間,他就能將鐵棒磨成繡花針。

  堂叔的想法,和他的願望相差十萬八千里,他沒啃聲,堂叔說:「你再想想,我只是建議,主意還要你拿。」

  想了一夜,周海明覺得堂叔說得在理,除了結婚,再沒有切實可行的辦法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的計劃是空中樓閣、是水中月、鏡中花,一碰就碎了。

  把愛情和母愛,放在天枰上稱一稱,周海明選擇了犧牲自己的愛情,母親含辛茹苦,飽受屈辱,把他撫養大,他沒有理由拋棄她。

  周海明這麼想了,但仍在猶豫,在鄉下能找到一個什麼樣的媳婦?她賢惠嗎?溫柔嗎?漂亮嗎?能對母親好嗎?

  這都是問題,他得想透了看準了,瞅媳婦不像買東西,買了不稱心如意的東西,可以撇掉,媳婦不行,那是一根藤,要牢牢纏在你的身上,一輩子都難以掙脫。

  但是,一件意外事情的發生,讓周海明不得不快刀斬亂麻。

  十幾天前吧,母親一直說她晚上睡不著,讓周海明買安眠藥。

  安定片在他們那個小地方控制不嚴,小藥店就有,周海明買了一瓶。

  幾天後,母親又讓她買,周海明覺得母親吃得太快了,說不能吃多,吃多了有危險。

  母親說,沒有多吃,我攢一瓶,怕以後沒有了。

  周海明絲毫沒有懷疑,又買了一瓶,結果,母親吞了兩瓶安眠藥,幸虧發現及時,灌腸搶救。

  母親醒過來,嚎啕大哭說:「海子啊,娘不想拖累你。」

  堂叔介紹的女子是一個拐了十八個彎的親戚,女子上過高中,在外打了一年工,想在外面找對象,硬讓她爹娘叫回家,說外地的不可靠,還是在本鄉本土地的好。

  周海明和女子見了一面,模樣周正,性子綿軟,最主要的優點是善良、心腸好、手腳勤快。

  堂叔說:「這就是你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對象,既是媳婦又是保姆,你還等啥?」

  於是便閃電般地結婚。

  臨走前的一夜,兩人纏綿悱惻,在要緊關頭,媳婦狠狠地咬了周海明肩頭,咬得很深,出血了。

  媳婦說,我給你留個印記,你別忘了我。

  媳婦已經睡熟了,周海明卻大睜著眼睛,想開了心思。

  周海明告別了媳婦老娘,回了廣州,他的人生,從此翻開了新的一頁。

  周海明褪下衣服,露出肩頭上,那是一個清晰的月牙,結了疤,暗紅色的。

  劉愛雨端起酒杯,和周海明碰了一下說:「由衷地祝你們相親相愛、白頭偕老。」

  周海明瞪著劉愛雨,問:「你不對我說點什麼?」

  劉愛雨躲開他的眼睛,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得知周海明結婚的消息,碎紅惋惜地搖頭嘆息:「愛雨啊,你就是個大傻瓜,掉到眼前的金元寶都不撿,這世界上不缺男人,可要找到一個如意郎君,那是比登天還難。」

  蘇妲己也為劉愛雨可惜,兩個已成功上岸的人,不願看著劉愛雨還在苦海里掙扎,積極熱心地為她物色人選,遍地撒網、重點捕魚。

  劉愛雨的周末,基本被碎紅和蘇妲己綁架,到某個地方去見某個人,不由分說。

  有時候是碎紅,有時候是蘇妲己,開了車過來,拽上劉愛雨就走,見了不該見的人,吃了不該吃的飯,他們有的是老闆、有的是高管、有的是捧著鐵飯碗的教師和機關幹部。

  但劉愛雨都沒感覺,覺得他們都戴著同一個面具,有霧裡看花的感覺。

  碎紅煩了,問:「你是看不上,還是根本就不想看?」

  蘇妲己瞪著劉愛雨,說:「你不會是性冷淡吧?」

  劉愛雨說:「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事。」

  碎紅和蘇妲己互相看一眼,斷言說,你心裡肯定裝著一個男人。

  劉愛雨笑著說:「是嗎?我自己咋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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