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番外永不分離
2024-05-29 08:35:59
作者: 芭蕉夜喜雨
仲秋節,闔家團圓的日子,也是穆儼的生辰,黔國公府這一日異常熱鬧。
耿太夫人雖多年不理外事,只在佛堂誦經,但這一日也出來和大家一起用家宴。顏太夫人和兒子穆昕一家留在舊都祖宅。如今府上還有國公夫人程氏,世子夫人張氏。
而程氏這些年只顧含飴弄孫,府中大小事都托給世子夫妻。
霍惜便帶著穆望、穆玠的妻子一起料理中饋,平時也會帶著穆瑩、穆琬和穆琇三個女孩一起,都她們如何打理府務及一眾女工女紅之事。
仲秋家宴之前大夥先給穆儼過生辰,小輩們都送了生日禮物。
壽星公穆儼今日臉上都柔和了幾分。平時一副面癱樣,連自家兒子都怕他,更不用說穆琨穆琚等侄兒侄女。
今日見二伯臉上帶笑,紛紛拿著禮物往前湊,「祝二伯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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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二伯隨心順意,開心快活!」
「好好,二伯謝謝你們,你們有心了。」看著侄兒侄女們懂事聽話,穆儼臉上帶笑。
小兒子今日更是猴在他身上,穆儼臉上更是漾起大大的笑意。
圓月高掛,一家人熱熱鬧鬧吃過仲秋家宴,小孩子玩鬧了一會,耐不住困,便由各自父母領著回了屋。
霍惜和穆儼把穆瑒穆瑱幾個孩子送回各自院子後,夫妻二人轉身回房。
才進院門,穆儼一把摟住她的腰肢,騰空把她帶到屋頂。
霍惜啊地一聲,驚魂未定,摟著他堪堪站穩,狠狠瞪了他一眼,沒敢往下看。
穆儼嘴角悄悄揚了揚,「以前不是膽子挺大的嗎?」
「以前是哪時,現在是哪時!」孩子都生幾個了,能跟年輕時候比?
穆儼被她狠狠擰了一把,忍痛沒敢分辯,扶著她在屋頂上坐了下來。夫妻二人靠在一起,看府中大大小小的院子,看夜空中皎潔明亮的圓月,只覺月色撩人,秋色清涼愜意。
想著這些年一起共度的每一個仲秋,只覺時間飛逝。不免都有些感慨。
轉眼小漁兒都要說親了。
好像永康十八年末永康十九年初,那些慌忙無所適從的日子還在眼前。
那會永康帝頌誥遷都,穆家也要隨太子北上。夫妻二人才從滇地回京,就腳不沾地忙著處置各處產業,安置各處人手,還要各處打點,忙得焦頭爛額。
秋冬時節初初入京,一家人都有些不適應,小漁兒還病了一場。
很多官員家眷久居江南,又在秋冬時節到北邊,大半的人都不適應。那會醫館人滿為患。
大量人口湧入,京城對各項物資需求巨大,導致物價飛漲。因為缺糧,還導致京師家禽肉類奇缺,還要靠運河從江南運肉來吃。
好在霍惜早有預料,並早早在北邊布局,用自家的船隊從江南調運大量物資進京,又有霍二淮日日駕著船去河裡撈漁獲,一家人沒少了河鮮和肉吃。
那會霍惜利用昆城南北貨行與關外訂了大量的牛羊肉,急調進京,廣豐水又借勢陸續在運河沿岸開設多間分鋪,倒是狠賺了好幾年銀子。
剛遷都那會,因營建北京城,國家財力消耗殆盡。
十四年營建都城,致「工大費繁,調度甚廣,冗官蠶食,耗費國儲」。朝廷急需恢復經濟,以安民心。
那幾年朝廷頌布了各項利農利商之舉,廣豐水也借著這股東風,把南北貨行開遍運河沿線,四海錢莊也在南北開遍了鋪子。
這些年廣豐水生意做得大,南北貨行在明,四海錢莊在暗,歷經三任皇帝,時時刻刻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好在廣豐水有永康帝的題字,雖被人盯著,生意做得還算安穩。
生意做得安穩,銀子賺得多,算是達成了霍惜年少時立下的宏願,要做江南巨商大賈的心愿。
這些年家裡銀錢充足,但也不敢鋪張浪費。穆儼一個封疆大吏的留京質子,時刻提醒自己和家人要低調,在外謹言慎行,幾個孩子也懂事聽話……
霍惜正想著,就見穆儼斜里朝她伸來一隻手,「怎麼?」疑惑地扭頭看他。
「我的禮物呢?」穆儼有些不滿。
霍惜不由就笑了,「你還要禮物啊?多大的人了。」
穆儼挑眉,「我年年還送你禮物,節慶年節有漏?再說兒子女兒都送了,你怎能漏了!」
在穆儼的目光緊盯下,霍惜默默從懷裡掏出一支墨玉竹節簪遞到他手裡,她怎會漏了他的生辰之禮。
「我設計的,送到咱家的玉貨鋪子讓匠師雕出來的,好不好看?」
穆儼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墨玉竹節簪,眼神溫柔。輕輕點了點頭,「好看。」偏了偏頭。
待霍惜給他簪上,就著月光問霍惜,「好不好看?」
霍惜點頭,「好看,特別襯你。」
穆儼靜靜地看她,湊了過去,給了長長的一吻……
成親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看不夠她,嘗不夠她。這輩子不夠,下輩子不夠,下下輩子還是不夠。
霍惜靠在他懷裡喘息,摸著他白面光滑的下頜,微笑。
京城大夥都說錦衣衛指揮使穆世子可怕,哪怕他後來調入左軍任左軍都督,大家還是對他能避則避。但是滿京城的婦人小姐又都羨慕霍惜,想要一個穆儼這樣的夫婿。
後院只有原配妻子一人,且對妻子一心一意,忠貞不二。
且還一如既往的俊逸沉穩,淡然出塵。霍惜摸了摸他光滑的下頜,笑了笑。
只因她說了一句,不喜歡他蓄鬚,這些年穆儼從沒蓄過鬍鬚。快四十的人了,白面無須,瞧著越發顯年輕。滿京城除了那個跟著學的小舅子,再找不到第三人。
這些年被霍惜拉著擦這個養膚霜,抹那個護膚膏,是越發顯得年輕,同齡的同僚都不好意思跟他站一塊。
哪怕他一張冷臉讓人不敢直視,但打馬街上過,偷偷拿眼瞧他的人並不少。
「現在沒人說你另類了?」男人蓄鬚,在時下很是尋常,面上無毛,辦事不牢,蓄鬚顯得成熟穩重。可穆儼偏不,只因妻子不喜歡。
就顯得他跟個另類一樣,沒少被人打趣,說他懼內。
穆儼低頭抓著她的手啄了啄,「我管別人如何說。」他只在意他的心肝說的話。
霍惜心裡甜,靠在他懷裡,與他說著家中大小事……
「岳父前兩日與我說起玘兒的婚事,說王家有一女子與玘兒年齡相仿,懂事大方,話里的意思想說給玘兒,只我沒答應。」
霍惜在他懷中坐直了,「王家的?」眉頭皺了皺,「怕不是祖母又跟父親說了什麼吧?」
當年進京,王氏一族也跟著進京,幾十年來兩族捆綁成一塊,互相扶持,張家大半族人跟著英國公進京,王氏更是舉族跟著進了京。
好在王家族人也沒出過什麼亂子,這些年在英國公的幫襯下,王氏一族也有一些子弟在朝中各處擔任要職。
霍惜倒也不是嫌棄王家女兒配不上自家兒子,畢竟抬頭嫁女低頭娶媳。她挑兒媳只看人品能力,再看兒子喜不喜歡,對身份並不是很看重。
可那是祖母王氏的娘家人。
霍惜想起過往,心裡多少有些膈應。如今她和霍念來了京城,以後怕是也不會回江南了,可母親孤伶伶一人留在江南祖墳里,四時八節他們姐弟想祭拜都難。
穆儼知道她的心結,安撫道:「放心。為夫沒應。只對岳父說玘兒是我們的嫡長子,娶的妻子將來會是宗婦,我們會慎重挑選。且他還年幼,我們還想多等兩年看看。」
霍惜鬆了一口氣,「父親沒說什麼吧?」
穆儼搖頭,「岳父自小就疼玘兒,這些年手把手教他騎射功夫和兵法謀略,他疼玘兒之心不比我們少。可能是卻不過祖母的勸說,見著我就順口說了一嘴。臨走還叮囑我,對玘兒的婚事要慎重,讓咱們多看幾家。」
霍惜這才放了心。
「祖母這些年還是處處想著王家,還托你照應過好幾回。好在父親知道我的心結,這些年替你我擋下不少事。」
霍惜也是想著張家這些庶妹堂妹,也就數她嫁得好,過得最順心。想一想在宮中成了太皇太妃的姑母,成為敬妃不到一年,就淪為深宮敬太妃的碧瑤……
霍惜這些年對娘家一眾弟妹很是關照。
但凡能做得的能照應的,從不推辭。可事涉兒女的婚事,卻並不想妥協。
還是養父養母家裡沒讓她操過什麼心。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當年因為霍安要跟著自己和霍念,霍爹和娘只得棄了江南,跟著自己北上。
最初兩年霍二淮和楊氏很是不適應北方的氣候和吃食,念念叨叨江南的好。但為了兒子,為了能時常見到霍惜和霍念,夫妻倆都堅持了下來。
好在一切都值得,霍安這些年爭氣得很,考了舉人之後就沒再考,跟著霍念進了軍中,如今不過二十出頭,身上就有六品的武職了。
前年還在自己的說合下,成了親。妻子去年末生了一個兒子,把霍二淮和楊氏高興得不行。
霍家幾輩子地里刨食,就沒出過官身,霍安當年一授了官職,霍二淮還興沖沖親自跑回江南祭了祖。
霍惜笑了笑,對穆儼說道:「等把瑩兒的婚事辦完,你陪我回霍家看看吧。我也好些天沒見爹娘了。聽說舅娘前幾日病了,我也沒空回去看望。」
楊福當年並沒有跟著進京,一直留在江南幫她料理生意上的事。
直到前幾年秦昌之沒了,楊福和妻子守完孝這才帶著家小及秦懷敏一家進京。
秦家當年獲罪,三代不能科舉,但到秦懷敏兒子這代就可以了。故而一起進了京。
還有外祖家也是三代不能科考,但到了表哥表弟他們的兒子這一代也都能科考了。前兩年外祖父母去世後,霍惜回去奔喪,跟舅舅們說讓他們進京,但舅舅們只說在江南住慣了,並不肯進京。
只說將來若子孫進京求前程,還請霍惜關照一二。
霍惜一一應下。
這些年二舅舅和李驥表弟隨著出洋的船隊幾乎年年出海,樂此不疲,出洋船隊一眾事務一大半也都托給了二舅舅,讓霍惜這些年省心不少。
夫妻二人坐在屋脊上仰頭看明月,訴說著這些年的人事變化。
夜涼如水,但身邊有最愛的人,只覺倍感溫暖。
「跟你講一個故事唄,」霍惜忽然扭頭說道。
穆儼拉了拉妻子身上的披風,輕輕嗯了聲。不管她講什麼,他都願意聽。
霍惜靠著他,娓娓道來……「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見我在頭胎生產當日就難產去了,孩子也沒留下……」
穆儼眉頭皺了皺,抱著她的手跟著一緊,但並未打斷。
「後來我去之後,沒幾年你就續弦了。但續弦的那位也沒給你留下一兒半女,早早也去了。再後來,你沒再娶過妻室,只在年邁時納了一房姓梅的妾室。再後來,梅氏終於給你生下一子,只可惜孩子才十個月,你人就沒了……才五十四歲。」
霍惜語氣悠遠,眼神似乎穿過夜色到達另一個時空,沒個焦距。
穆儼緊緊抿著嘴,半抱著霍惜,肩膀的手越來越緊,爾後又一松,不過是夢。
「後來呢?」許久,他淡淡地開口。
「後來……後來你那個兒子太小,爵位就由穆璘代掌,只可惜穆璘沒活過三十就去了,爵位又落到穆璘弟弟手裡……」
「後來你這一系一直沒再回過雲南。你兒子也一直沒生個一兒半女,便收養了三房的侄孫做為養子,爵位便一直由三房繼承下去了……」
霍惜說完扭頭看他,穆儼也靜靜地看她,夫妻二人都沒有說話。
半晌,穆儼頭抵在霍惜額上。
「還好有你。還好你一直在我身邊。」不然我這一輩子,我活著還有什麼指望。
「若你當年不在了,孩子也不在了,我也不會留下獨活,自會追隨你去你的世界。」
霍惜掙開他,靜靜地看他,「去我的世界?」
穆儼點頭,「對,去有你的世界。你在哪,我便在哪。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永不分離?」
「永不分離!」穆儼眼神堅毅,篤定又認真。
「好。」那就永不分離。霍惜望著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