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誅心

  天色漸暗。

  天空之上，漂浮著一朵朵烏雲。

  嘩嘩嘩……

  偶爾一陣冷風吹過，讓這內院亭外的樹枝嘩嘩作響。

  撲通……

  當劉之雲和金如凡跪在亭子台階上時，天際之上，再次飄起了一片片鵝毛大的雪花。

  這些雪花在空中不斷旋轉。

  飄落在地面上的時候，動作非常輕，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雪下得很大，下得非常認真。

  葉北坐在亭內石椅上，端著酒杯，目光幽幽的看著那絕美的雪景，看著那一片片雪花快速將整個內院覆蓋，將這裡那些盛開的櫻花都全部遮掩了，最後又將空氣中的血腥味給沖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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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葉北側面的趙柄生。

  雙眼緊閉，放下筷子，一句話都不再說了，雙手握著那黃金龍頭拐杖，若不是眼角不斷的溢出混濁的液體，這種模樣，就仿佛當場坐化了一般！

  王安低著頭，看著石桌上那冒著熱氣的菜一點點的變得冰涼……臉上的表情，則是不斷變化著，時而嚴肅，時而冰冷，時而欣喜，時而茫然！

  對於趙柄生，他王安並未有任何同情。

  但今天所發生的事情，給他王安造成的衝擊力太大了，這一天，仿佛抵得上過去數十年……他漸漸有些明白葉北那超然在上的心態，也明白葉北那活了無盡歲月，看著熟悉的人塵歸塵土歸土的無助！

  這個世界上……

  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

  真正可怕的是誅心啊！

  曾經許下的諾言，信守的承諾，隨著歲月流逝，轉頭成空，物不是人也非。

  兄弟的背叛……

  親人離去白髮人送黑髮人……

  活著雖好，可，永生分明就是一種可怕的詛咒。

  現場氣氛安靜。

  那大片的雪花，將跪在台階上的金如凡，劉之雲全部覆蓋，仿佛成為了兩個雪人。

  被葉北端起的酒，在他的體溫下，遇到寒氣，冒也出徐徐白霧。

  不知不覺中，半個小時悄然而過。

  終於，葉北將那用體溫暖好的酒，一口飲盡……

  「你們……來了？」

  嗒！

  酒杯放下，葉北這才將目光移到了亭外台階上那兩人的身上，緩緩開口。

  趙柄生睜開了眼睛，雙眼沒有血紅，也沒有憤怒，只有一片空洞。

  王安緩過神，伸出筷子，想要夾菜，發現菜已經全冷後，他又把筷子收了回來，隨後雙眼漠然，安靜的在一旁看著……

  「請老爺恕罪，是老奴來晚了！」金如凡說話時，身體輕微抖動，那些覆蓋在他身上的雪花，不少花落在地，形成一個小山丘。

  劉之雲也當即說道，面色恭敬，聲音沙啞而蒼老：「老爺！在來這裡之前，我們得知趙家叛變的消息，而在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趙家後輩們召集著勢力，想要對老爺動手……所以今日老奴和金如凡順手將那些逆子們全部殺了！這個時候，想必他們的屍骸，也都全部處理完畢！」

  說這話的時候，劉之雲還緩緩抬頭，目光在趙柄生身上掃過，發現那空洞的眼神後，快速移開，將目光放在葉北身上，微微閃爍。

  「這兩日我們在國外談生意，昨日沒有來得及去崑崙山，得知消息後，連夜趕回，還請王老莫怪！」金如凡則是繼續說著，這回是向王安請罪。

  聽到這些話……

  王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內心不屑的同時，對這兩個人真的是佩服至極。

  至少在關鍵時刻……這兩個人，做得太完美了，簡直就是滴水不漏。

  「我知道了！」葉北看著兩人，緩緩說道，雙眼裡面淡然得很：「你們，也老了啊……還記得八十年前時，那個時候，你們都還只是孩子，歲月還真是磨人得緊！」

  「老爺……」

  金如凡，劉之雲一陣悸動，齊聲喊道。

  「罷了！這裡還有一些菜，雖然涼了，但湊合著也還能吃，一起來吃吧！」

  葉北打斷了他們的話，坐在石椅，那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卻是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跪在地上的兩名老人惶恐不已。

  「是！老爺！」

  「是！」

  兩人回答，雙腿有些發麻了，動作也相當的僵硬，艱難從地上站起，緩緩朝著亭子這邊走過來。

  當兩人踏入亭內，卻發現只有四個石椅，現場五個人，肯定是坐不下的。

  金如凡正欲開口，想去拿一把椅子過來……

  一直沉默的王安則是冷聲說道：「石椅少了一把！可惜啊，總有一個人，註定不同！」

  呃……

  這話說出。

  金如凡，劉之雲兩人如遭雷劈，愣在當場。

  就連那一動不動的趙柄生，身體也是震顫了一下。

  呼呼……

  現場的氣氛，變得格外冷冽。

  不過……

  就在這氣氛冷然到極點的時候，葉北緩緩從石椅上站了起來：「是啊，小安說得沒錯！總有一個人，註定不同……不止是這裡，而是這整個世界！」

  說完這話，葉北雙手背負，站在亭子一角，視線重新放到了那些飄零的雪花上。

  此刻整個內院，都已經被白皚皚的雪所覆蓋……仿佛披上了一層潔白的被子，原本內院那精雕細琢的風景，在這些雪花的覆蓋下，只剩下蒼茫一片。

  王安見狀，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想要站起來，卻沒有膽子！

  嘩啦……

  倒是趙柄生在這個時候，再也忍不住了。

  他嘩啦一聲站起。

  那空洞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金如凡和劉之雲，眼神深處，複雜到了極點。

  恨意？有吧！就是這兩個人，昨天信誓旦旦的會在自己死亡後，保護好趙家的啊……可就是他們，在得知老爺回來後，又毫不猶豫的將趙家後人全部清除。

  釋懷？也有！若是現在的情況改變一下，換成自己，他趙柄生或許會做得更絕！

  當這些情緒混合在一起，趙柄生的胸口都在一起一伏。

  他知道，現場真正的異類是自己。

  真正該離開的也是自己……

  他艱難的開口：「老爺，我只有一事相求！能讓我親自再為您用心做一份菜餚麼？您最喜歡的紅燒肉……這一次，我一定會做得更好！」

  「不用！嘗過就行！」

  葉北負手，淡淡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聲音落下，亭子中滿是肅殺的氣息。

  王安，劉之雲，金如凡皆是低頭，不敢說話。

  趙柄生也明白，不管再說什麼，都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