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假裝糊塗並非傻 敲著邊鼓震嘎查
2024-05-29 06:19:15
作者: 魯林虎
升米養恩人,斗米養仇人。
這句話放在嘎查長和巴雅爾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出了辦公樓的大門,往北拐了一頭,額日敦巴日去了商店。
他瞅著爐子上的鍋,吐著煙:「鍋大水燒開的慢。前後差不了幾個月,工錢多出了好幾倍。說是行政主管,讓臉蛋迷戀倒了,胸脯頂得高高的。」
蓮花進了屋,他住下了口。
蓮花拔腿出屋了,又退了回來。
對低頭抽菸的額日敦巴日說:「烏雲青去哪裡了?兩天沒上班了。考勤了事假,獎金少了300多。」
她去了旗里買衣服去了,咋能不請假呢?
嘎查長說:「病了。」
蓮花把烏雲青發過來的微信圖片往他眼前一晃:「當官的也說假話。她在商場買衣服,昨天在旗里,一大早又去了盟里。喏,這衣服多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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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雅爾沒提烏雲其木格這幾個字,而是拿她父親說事。
扭頭看著門外:「烏日根的姑娘看見了嗎?別顯擺手機里的相片了。」
蓮花伸出了舌頭,縮著頭說:「烏雲其木格發到朋友圈的,是烏雲青發給她的。」
額日敦巴日猜到了,閨女是讓烏雲其木格幫她帶眼的,自己拿不準衣服的式樣。
立起來扭了扭腰:「守著壞的,學不了好。是人穿衣服,不一樣的臉蛋,穿啥一樣的衣服?」
出了門,去畢利格飯店了。
一人不喝酒,兩人不賭錢。
不能冷了嘎查的臉面,巴雅爾喊來了工區長和給自己釺子杆的那兩個人,湊了一桌。
額日敦碰和桌上的人輪流杯,他不買單喝起來不心痛,一會兒溜出了幾個瓶子。
巴雅爾瞅著4個空瓶子,頭一回看到嘎查長醉得這麼厚實,褲子沒抓上,拽在手裡,倒在了地上。
額日敦巴日在招待所里睡了一宿,和阿來夫是隔壁。
他做了一個夢,女兒烏雲青穿了件和烏雲其木格一模一樣的衣服,胸脯鼓得高高的,屁股繃得緊緊的……說話的聲音也一樣了。
早上我到了招待所一樓的包間裡。
額日敦巴日和巴雅爾說著話從二樓下來了,一身的酒味灌滿了我的鼻子。巴雅爾喝了一口奶茶:「好味道,和牧點的是一個味兒。」
我笑著問:「昨晚的酒還沒醒?礦山在牧點,空氣里飄著一樣的羊膻味兒,奶皮子和奶豆腐都是羊身上的,燒茶的人,也是牧點的,不是一個味兒就不對了。」
額日敦巴日片了一塊把肉,蘸了一些韭花醬:「這可是硬早茶,把肉、血腸、蒙古果子、奶皮子和一碟指頭大小奶豆腐塊。」
「給評個分,這燒的茶煮的肉,拿4200虧不虧?」
額日敦巴日嚼著肉點頭不說話。
巴雅爾說:「抓把熱氣放在鼻子上,是查娜手裡出的活兒。不虧,不虧。」
我問額日敦巴日:「昨晚灌了一肚子酒,光吃肉不說話了。」
「說啥啊,礦山也有難處。和嘎查沒啥兩樣,分救濟款了,你長了,我短了的,沒法一刀切齊。孩子的事,裝在你心裡,到了年份,知道你不會虧了她們。」
額日敦巴日頭晚喝高了,早上要喝幾口勾一勾。
巴雅爾說:「鬧幾杯?這麼好的把肉,沒酒,吞不下肉啊。」
兩杯下肚後,他說:
林礦和額蘇木是管大事的。
我懂牲畜的事。
羊,5個多月下羔子。
牛,9個多月下犢子。
馬,11個多月下駒子。
駱駝,13個月左右下駝羔。
蓮花的工錢,要熬到了哪個年份?
我說:「不靠熬月份,要綜合考評。主要是入手快,活兒幹得多。5、9、11、13這幾個數,自然就能對上號了。」
這話和白毛風一樣,刮在了他倆的臉上。
奶茶把汗珠頂到了頭皮上,額日敦巴日端起奶茶碗:「一樣的話到了你嘴裡變味了,啥牛羊馬駱駝的,把礦山當牧場了?」
這不是有意刺激我嗎?現場會那天,額日敦巴日去了勞動執法大隊,問了一些僱傭臨時工繳納保險金的情況,倒打了礦山一耙。
旗里好多企業都存在礦山這種情況,執法大隊摸底排查了一個多月,沒有一家單位和臨時雇用人員簽訂勞動協議,更不用說繳納保險金了。
俄日敦達來瞅著人社局的處理意見也犯愁了,沒想出一個好的折中辦法。
電話里徹頭徹尾把他罵透了:「向吃水的河裡吐痰,咋回事?不感恩倒罷了,倒咬一口啥意思?你不差錢,賭的啥氣,幹嘛要連帶著蓮花和查娜?前面豎了「工牧和諧」的牌子,伸手要推到……給我臉上抹灰,還是給你臉上增光,我管不著你啦?!」
俄日敦達來把這事跟我說了,讓我多個心眼兒。
我用筷子點著小塊奶豆腐:「清清白白的,有啥說不透的?攤在面上的話,再錯也不錯,打了兩三年的交道了,啥脾氣摸不透,藏著掖著的……」
巴雅爾摸不著頭腦,東看看西瞧瞧,低頭喝著奶茶。
我說:「昨晚喝酒那820塊,讓蓮花捎回家了,感謝您替我請了額蘇木。」
巴雅爾心口不一致地說:「不用,不……那不打我臉嘛林礦。」
額日敦巴日切下一塊血腸放在我的碟里。
我有時間等下去,礦山五年六年也停不下來,能用不到嘎查和蘇木嗎?
駱駝可比馬的奶多,馬奶過不了中秋,駱駝冬天也照樣擠奶啊。
嘿嘿笑了:「孩子的事,林礦要多上點心。」
我點頭笑了:「要有個過程,著急大了沒用。就像破了皮長了個疙兒,揭早了出血,到了時候疙兒就掉了,還不會留下疤。」
飯後他倆去了額日敦巴日的蒙古包,加了一塊糞磚,瞅著鍋里翻著水花的奶茶。
巴雅爾說:「咋鬧的,爐子倒煙了。」
他沒鬧機密嘎查長去勞動大隊告我的狀了,又問:「鬧不機密飯桌上林礦的話,攤在面上的話,再錯也不錯,清清白白的,有啥說不透的。」
「他那做法,捂著狐狸的頭,說是狗獾的尾巴,那形狀大小能一樣的嗎?睜著眼說瞎話。不怕呀,有時間,羊跑了抓牛。」巴雅爾琢磨著額日敦巴日的話。
岱欽瞅著他倆過來的方向,以為是在巴雅爾家吃的早茶。
心裡琢磨著,遇到啥高興的事,兩個死對頭咋尿到一個壺裡了,好事也能搗鼓黃了。
趕上了飯點,拿出了酒瓶子,擺了兩個酒杯:「再整點?」
額日敦巴日一臉猜不透的模樣。
伊日畢斯拿出了一包羔羊蛋子,放在小盆里,等羊蠍子燉好了就下鍋。
問著:「炒著吃,還是湯菜啊,嘎查長。」
「加點奶皮子和炒米,風乾肉來一碟。」額日敦巴日瞅著碗裡的奶茶說。
「『草原明珠』一會就好,拿點果子和韭花醬。」岱欽吩咐著。
伊日畢斯從門外進來,跺著腳說:「包里進狼了,風乾肉打牙祭了,一根沒落下。」
岱欽看著巴雅爾,半開玩笑地說:「沒填飽肚子?話,值錢嗎?來前吱一聲,好有個準備。」
「準備啥呀,有句實話就行。」額日敦巴日對著碗口說。
巴雅爾半閉半張著嘴不說一句話。
趁嘎查長低頭瞅靴子頭,搖頭不讓岱欽說話了。
伊日畢斯添著奶茶,攏不上嘴,盯著嘎查長說:「藏著掖著的了,岱欽肚裡一包大實話。烏雲青和蓮花是靴子插在馬鐙里,離不開礦山了。」
「啥叫離不開了,是拔不出來了,讓烏日根的閨女擠死了。」額日敦巴日填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
伊日畢斯說:「烏雲其木格有靈性,蹦蹦跳跳和羔子一樣。」
岱欽用勺子攪和著「草原明珠」在鍋里轉圈:「硬菜來了,清杯了。」巴雅爾咬著岱欽的耳朵在嘀嘀咕咕說著話。
岱欽說:「差不多呀,杜力夫也就3500多一點,隔家近。一年下來4萬多,不算獎金。放在草場裡,可是60多個羔子。」
巴雅爾替嘎查長開口說了話:
一年下來比煤礦少3600元,好說不好聽。
烏日根的閨女比烏雲青多拿8萬,嘎查長抹不開這張臉。
嘎查長說:「你和林礦打交道的次數多,能摸透他的脾氣,跑趟腿就是了,說句好話,給烏雲青和蓮花的工錢,上上碼。」
岱欽說:「讓我隔靴子撓痒痒,那成啥啦。嘎查啥事鬧不成,和林礦能尿到一個壺裡。」
額日敦巴日放下杯子:「能鬧成了,就不用跑這趟閒腿了。」
伊日畢斯沒插嘴,低頭下餃子。
餃子不多了,抓了幾把麵條:「餃子不夠麵條湊,這叫錢串串,越吃越有。」
五六小壺酒進了肚,遮住了臉。
額日敦巴日仰脖一口吞下了一小壺:「不是以前的林礦了,臉變得和翻書頁一樣快,尿到一個壺裡,啥也不說了。」
瞅著他倆走遠的背影,伊日畢斯捅了一下岱欽的胳膊。
「這夢真准了,夜裡夢見天鵝和野鴨子的脖子纏在一起嘰嘰嘎嘎的,這不,早上就過來蹭飯吃了。一年下來12萬,那可是一大群羔子啊。」
岱欽扳著手指說:「4萬,60個羔子;12萬,180個羔子。不成的事,烏日根……沒聽他說呀。」
伊日畢斯腿跑得快,烏日根的老婆去旗里兩天了,沒問成就回來了。
「好賴有這根草扯著,去礦山走動走動,兒子去了煤礦,讓塔娜去礦山。是親戚三分向,是塊牛糞就熱炕。」
「杜力夫去了煤礦,一月多烏雲青300多,咋去開口啊。塔娜的事,拖拖再說吧。要去你去,又不是沒長腿。」
伊日畢斯推著岱欽出門:「又沒讓你空手去,兩桶駝奶在風乾肉下面,湊個機會問一嘴。為女兒的事,臉皮值啥錢啊。」
新聞聯播接近結束了,巴雅爾閃進了辦公樓里。
我一手舉著茶杯,一手捏著手電筒,照著水杯:「影子永遠沒有錯,在身後拖著;到了中午,乖乖的在腳底下等著。」
他把820元錢放在桌子上:「蓮花塞給我了,瞅著您辦公室里亮著燈,就送過來了。」
「鬼鬼祟祟又不是偷的,收回去。別人進來,以為給我送錢吶。求人不如求自己,也太高估岱欽了。」
巴雅爾鬧機密了岱欽過來替自己說話了,搓著手說:「林礦啊,我摸著良心說話,刀太鈍割不下肉,怨不了別人啊。」
「有人去勞動執法大隊告礦山私自招人,沒簽勞動合同,是逼我把她們
幾個退回去啊,能不能留下來,難說,更別說是漲工資了。」
巴雅爾心跳到了嗓子眼了:「哪個沒良心的,幹缺德事!」
「還能有誰?摸摸自己的良心跳不跳。不跳,賴不到你身上。」
巴雅爾提著兩小捆芹菜和兩個沙田柚去了岱欽家。
伊日畢斯眯著笑眼,開口要起了賞錢:「蓮花的工錢漲上了多少?岱欽可是跑了腿,說了話。」
「母羊沒了,哪有羔子接呀。」岱欽說。
伊日畢斯瞪著眼問:「拉肚子的藥當感冒藥吃了吧。跑了趟腿,話說的沒頭沒腦的。」
「有人去告狀了,沒簽勞動合同,礦山那邊……說不定要把蓮花烏雲青和查娜她們幾個攆回來了。」
伊日畢斯跟著問了一句:「誰幹的?」
巴雅爾嗓子眼裡冒煙了,喉嚨在上下跑著,吞下一口唾沫:「你說啥?要把蓮花攆回來?我沒去勞動執法大隊呀?」
「你說啥?沒去告狀,咋說勞動執法大隊吶。」
巴雅爾瞅著岱欽說:「林礦親口說的。」
岱欽按著肩膀讓他坐下:「沒做錯事,怕個球呀。你這,也許……哎,一日為偷,終身為賊,袍子脫不掉了啊。」
巴雅爾嘆了一口氣,眼光一亮。
搖著頭說:「也許是……咋能是嘎查長吶?不可能。」
杜力夫去煤礦也沒簽勞動合同。
伊日畢斯胸口嚇得砰砰的跳:「煤礦那邊沒動靜,有這事?」
「林礦沒說煤礦的事,是礦山。」岱欽又跟了一句,「看他臉色厚厚的,沒多嘴問,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