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百五十章 卯丁?卯六?
2024-05-29 05:45:16
作者: 吃仙丹
一行人走進會客室,任一凡就請大家一一入座,又讓店員上了茶。
剛才盧老闆進來的時候,把他的朋友做了介紹,這人也是一位老闆,姓開,這個姓氏比較少見,據說是出自周文王姬昌之子康叔的後代。
接著,任一凡也把楚琛介紹了一下。
聽說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楚琛,盧老闆恍然又興奮地說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楚館長,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
說著,他連忙熱情的跟楚琛握了握手,楚琛也客氣了回應了幾句。
寒暄過後,那位開老闆就把他要鑑定的東西拿了出來,一幅落款為惲壽平的折枝桃花圖。
只見畫卷中,兩枝桃干由畫幅右邊自外向內雜錯伸入,而主次分明,又由桃干生發出許多枝葉,而花開如雲,花朵雜簇各處,或叢或單、或疏或密、或綻或苞,偃仰呼應。
惲壽平是以花卉畫稱一代大家。其畫中簡潔精緻,設色明麗,天真幽雅,一洗時習,給清初畫壇吹進一股清新之風,對清代及其以後繪畫界有著廣泛而深刻的影響。
就像這幅畫,整體色彩韻味清麗冷艷,在秀麗、明艷、潔淨和淡雅之中蘊含著一種淒涼和哀傷,到有些符合惲壽平在繪畫上所追求的「逸」。
不過,光憑這當然不能說明這幅畫就是惲壽平的真跡,因為像惲壽平這樣一位畫壇巨匠,無論在世,還是身後,仿者都不乏其人,甚至造假者中還有他辛辛苦苦教出來的學生,比如被稱為「筆墨酷似南田(惲壽平),不少惲之假畫即出其手」的范廷鎮。
花了一點時間,把這幅畫仔細鑑賞了一遍,任一凡先是在心中略略斟酌一番,才開口對開老闆說道:
「這幅畫採用的是『沒骨花』的技法,這種畫不用墨筆勾勒為骨,直接用彩色描繪。唐朝楊升用「沒骨法」畫山水,稱為「沒骨山水」。北宋徐崇嗣用「沒骨法」畫花卉,他是「沒骨花」的創始人。而惲壽平繼承和發展了徐崇嗣「沒骨花」的畫法,開一代繪畫新風。」
「一般來說,惲氏畫花有其獨創之處,他點花的方法是,白粉筆帶少許胭脂,點後再用胭脂渲染,而他人都是從瓣根染出,這種畫法顯然跟別人不同。而且這種畫法也比一般畫家的『薄施粉澤』效果明顯要好。」
「但這幅畫呢,雖然採用的是『沒骨花』的技法,但我並沒有看出多少惲壽平那種獨創之處,用筆輕飄軟弱,缺少惲畫的內蘊和韻味……」
說到這裡,任一凡見開老闆的臉色立時陰沉下來,決定速戰速決,於是加快了語速,說:
「惲壽平一生作畫追求的最高目標是一個『逸』字,『逸』是超逸、閒放的意思。符合『逸』的繪畫作品,格調特別高,特別有神采。這幅畫雖然也抓住了這一點,但一來畫法不對影響了整體的感覺,另一方面,感覺還有些刻板,只是抓住了一些皮毛而已……」
聽到這,開老闆就打斷了他的話,指著畫的題簽處,說道:「你說這幅畫是假的,那這裡還有蘇省巡撫寫的題簽和鈐印呢,這還有假?」
任一凡笑了笑,說道:「這正是我想說的,像這種某某巡撫的珍藏,前年的時候市場上出現過不少,不信你問問楚館長是不是這樣。」
楚琛點頭表示確實如此。
任一凡接著說道:「還有一點比較好笑的是,這題簽寫得確實不錯,居然比這幅畫的題識寫的還要好,而且還好的多了,這不是開玩笑嗎?」
要知道,惲壽平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詩、書、畫三絕」的畫家,其繪畫題跋非常有特色,書法水平特別高,非尋常畫所能及。如果惲壽平不是畫家,也能以書法成名。
如果這位巡撫的字比惲壽平寫得還好,早就出名了,現在怎麼無論是任一凡還是楚琛都沒在書畫界聽聞過這位呢?
說到這,任一凡見這位開老闆還是半信半疑的模樣,就指著一畫的落款,說道:「你看這寫的是什麼,『卯丁』!哪有紀年是這麼寫的?」
「對啊!」這時盧老闆也反應了過來:「紀年是『丁卯』吧。」
「呃……也許古代確實有這種紀年寫法呢?」話是這麼說,其實開老闆心裡已經相信這幅畫有問題了,只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所以硬撐著。
楚琛心裡覺得有些好笑,長這麼大,他還真沒……嗯!他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歷史上或許還真有用「卯丁」紀年的東西,這件東西就是卯丁布。
卯丁布是春秋空首布之一種。以面右有文似篆書「卯丁」二字,故名。因為釋文有疑義,這種空首布的文字又釋為「卯六」、「卯牛」、「柳」布。
「卯六啊,會不會和那首詩有關呢?」楚琛不禁沉思了起來。
「好了!」盧老闆拍了拍他的肩膀:「古玩嘛,打眼是常有的事情,偶爾一兩次也沒什麼可丟人的。」
開老闆苦著臉說道:「關鍵這是我買的第一幅畫啊,實在太晦氣了!」
盧老闆笑道:「你這傢伙就是太迷信,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還不是好好的?不過,我到時奇怪,你第一次買東西,怎麼沒有請專家幫忙把把關?」
「可不就是嘛,當初也不知道怎麼鬼迷心竅,就聽了那個賣家的忽悠,把東西買下來了。」
說到這,開老闆又嘆了口氣,臉上儘是懊惱的神色,過了片刻,他又開口問道:「任老,這幅畫難道就一點價值都沒有?」
任一凡想了想,說道:「也不能這麼說吧,畢竟作者雖然達不到惲壽平的功力,而且字也差了一點,但在繪畫上的功力確實也挺不錯的。」
開老闆也聽得出任一凡對這幅畫的評價不高,就說道:「任老,不知道您收不收這幅畫?」
這樣的作品,任一凡當然沒有興趣收下來,不過,正當他準備回絕時,坐在旁邊的楚琛突然開口道:「開老闆,這幅畫能不能讓給我?」
楚琛的話讓大家為之一愣,任一凡驚訝的問道:「楚館長,你這是?」
楚琛呵呵一笑道:「我主要是覺得這幅畫的紙張不錯,上面也沒有人為作舊的痕跡,所以想買回去研究一下。」
「紙張?」得了這個提醒,任一凡連忙又看了一下,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也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了,這幅畫確實用的清代的紙張,應該有百多年的歷史了。」
「可是這個『蘇省巡撫』又怎麼解釋?」盧老闆指了指題簽。
任一凡解釋道:「應該是後人為了把東西賣出去故意寫的,你看這墨色就知道了。」
「那也就是說,這幅畫確實是一幅古董嘍?」開老闆驚喜的問道。
盧老闆搖了搖頭:「確實是古董,但到底是後人仿的,所以價值不大,而且這處畫蛇添足的地方,更加影響了畫的價值,以我經驗判斷估計也就值個幾百上千塊吧。」
開老闆本來還想著,這幅畫畢竟是自己第一件藏品,如果價值上萬,那自己就收藏一下,沒想到只值這麼點錢,他頓時就打消了收藏的想法。
「楚館長,這幅畫你還要不要?」開老闆又問道。
楚琛點頭道:「要,我出一千吧,不知道您覺得怎麼樣?」
「呃……」開老闆此時又有些遲疑起來,人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知道這幅畫有問題,他一門心思的想要把它出手,甚至都起過把畫丟了的念頭,但現在楚琛的居然願意把畫買下來,他又擔心萬一這幅畫是件寶貝,他不是虧了嗎?
不過,他馬上就反應過來,這幅畫的一切就這麼明擺著,而且任一凡剛才也詳細解釋過了,連沒什麼經驗的他都知道有問題,哪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
雖說一千塊錢對開老闆來說真算不上什麼,但他為人比較迷信,總覺得這幅畫留在自己手裡有些晦氣,思來想去之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完成了交易,兩位老闆又坐了一會就告辭回去了。
把兩人送到門口,任一凡就快步走了回來,笑著問道:「楚館長,這幅畫是不是有什麼說道?」
楚琛笑著問道:「您怎麼會這麼認為?」
任一凡哈哈一笑道:「我不相信就憑你的眼力,會看上這樣的作品。」
「那可說不準哦。」楚琛嘿嘿一笑,說道:「再說了,萬一這幅畫確實是件寶貝,那位開老闆知道了,你就不怕他來找你算帳?」
任一凡說道:「那有什麼,這幅畫就這個模樣,也就是你和劉老這樣的專家,不然換個人來,我不相信還能『變廢為寶』!而且東西是他自己想要賣的,咱們又沒逼他做決定。」
楚琛微微一笑,話雖然這麼說,如果最後發現確實是寶貝,對任一凡的名聲肯定會有影響,他說道:「實話跟您說,其實我只是覺得這幅畫的紙張厚了一點而已。」
「紙張厚?」聽楚琛這麼說,任一凡連忙用手拈了拈這幅畫的紙張,經驗豐富的他馬上就發現這幅畫的紙張確實比一般畫厚,而且厚了至少有兩層。
有了這個發現,任一凡驚喜的問道:「這麼看來,真正的畫被藏在下面了?」
「確實有這樣的想法。」楚琛點了點頭。
「被掩藏起來的畫,至少是一幅精品啊,走,快到我家去,咱們把畫揭起來……」
被頗為興奮的任一凡拉著往外走,楚琛暗自一笑,雖說下面確實藏著一幅畫,但不過是一枚卯丁布的畫像而已,可不是什麼精品之作。不然他又怎麼可能只花一千塊錢把東西買下來,怎麼著也得考慮一下事後對任一凡的影響,損人利己的事情他可不太能幹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