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嘆書琴（二）

  穿過一個花園，走過一條甬道，就見到一個垂花門，從垂花門進去，是一個雅致幽靜的庭院，抬眼望去，青琉璃瓦重檐四角攢尖頂，門楣懸著「暖園」匾。

  這倒是讀書的好地方，靜雅閒逸，母親待崔子音可算是盡心盡力。

  「二姑娘？」在端著氤氳著熱氣茶水的秋玉見到初見，怔了一下，忙走過來行禮。

  「秋玉姐姐」靈玉很開心，未去燕城前她與秋玉感情最好，回到寧城之後，二人各有各忙，沒有機會聊上幾句，如今見到面，自是激動了一些。

  「靈玉」秋玉有些拘束，壓抑著激動望著初見。

  初見甜美地笑著，甜糯的聲音帶著嬌憨，「崔公子呢？」

  「在屋裡看書呢，我去給姑娘通傳一聲。」秋玉轉身，往屋裡走去。

  初見笑了笑，便跟在秋玉身後，屋裡擺設很齊全，收拾得也是很乾淨，書案旁邊是一人高的書架，一面江南風景刺繡屏風，矮几，茶几，軟榻。崔子音挺直背脊，坐在太師椅上，全神貫注，一手拿書，一手執筆，一邊看出一邊做筆錄，白皙如玉的容顏在日光下閃爍著一種柔和的光彩。

  「崔公子，二姑娘來了。」秋玉將手中熱茶放在書案上，低聲在崔子音身邊道。

  崔子音輕應了一聲，卻是再沒反應了，頭抬也沒抬，仍舊低頭看著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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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玉就有些尷尬地看著初見，小聲道，「崔公子看書都是入了神，誰說話都聽不進去。」

  初見了解地點頭，自己一旦畫起設計圖來，也是六親不認，全心只在筆上，哪裡去聽得到那許多，倒是著秋玉看著崔子音的表情讓她很好奇，那一副嬌羞的模樣，猶如十月芥菜。

  這也難怪，崔子音生得秀雅絕倫，為人又是謙卑有禮，待人溫柔極致，別說是日夜服侍他的秋玉，就是見他一面的小女孩都會芳心暗許了。

  初見見秋玉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便低聲開口，「秋玉，我自己等著就可以了，你和靈玉也有許多話想說吧，到二屋等我吧。」

  靈玉聽了很是開心，秋玉卻有些為難地看著初見，目光隱隱含著刺探。

  初見笑容冷凝下來，目光明亮直視秋玉，秋玉心一顫，低下頭，諾諾地應了一聲。靈玉在一旁見到初見面色不豫，也有些心驚，忙走到秋玉身邊，「秋玉姐姐，我們到二屋去吧。」

  秋玉看了靈玉一眼，又看向崔子音，咬了咬唇瓣，似有不願，但也不敢逆了初見，便任由靈玉拉著給初見行禮，「姑娘，那我們就到隔壁去等您。」

  初見淡淡哼了一聲，也不去看秋玉的表情，只是優雅移步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翻著。

  翻了幾頁，初見也有些不耐煩了，八股文似的內容她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無聊地晃著腳，她開始數著珠履上的五福彩花刺繡。

  「玉姑娘？」頭頂上傳來一聲不確定的柔和的聲音。

  玉初見抬起頭看去，不知何時看完書的崔子音一臉愕然站在她面前，一張溫雅絕美白皙如玉的臉泛著紅暈。

  「呀，崔子音，你看完書了？」玉初見眼眸一亮，差點就要打瞌睡的她連忙站了起來，笑吟吟地望著美得不像話的崔子音。

  崔子音有些羞澀，許是之前初見救過他，那一幕竹亭談話在他心底一直如烙印般，「玉姑娘，你……你……在下失禮，讓你久等了。」

  初見忍著笑，「你沒失禮，是我來打攪你了。」

  崔子音的臉似乎更紅了，看著初見竟說不出話，對於初見，他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她救過他，也曾經看穿他的脆弱和無助，似乎在她面前，他才能做真的自己。

  「崔子音，我們是朋友吧？」初見看著崔子音，眼底掠上一抹黠意，臉上的笑容愈發地燦爛明媚。

  崔子音一怔，一雙桃花瓣似的眼眸散發出明亮光芒，隱隱浮動水漾似的波動，聲音難掩激動，「玉姑娘當在下是朋友？」

  初見有些意外，沒想到崔子音竟會如此反應，想起他曾說過從來沒有與他人相交來往，初見心中生出幾分憐惜，崔子音太美了，男子不願與他交朋友是不願風頭盡被他搶去，女子嘛不必說也知道接近他定然不是朋友如此簡單。

  「你我經歷一場生死劫難，自然已是朋友，既是朋友，你也別總是玉姑娘玉姑娘喚我，喚我初見吧。」初見甜甜一笑，柔聲道。

  崔子音靦腆笑著，有些手足無措地左右轉著，她願意當他的朋友，她是真的將他視作朋友，他十七年來第一位朋友啊。

  初見再忍不住輕笑出聲，好可愛的小孩。「崔子音，既然我們是朋友，朋友有難，是不是該出手相助？」

  崔子音表情有些發愣，「啊？」

  初見乾笑幾聲，目光轉動，「下個月我要上私塾上課，可是我字寫不好，琴藝不佳，怕到時失了面子，你是考生，琴棋書畫定不在話下，教我幾招吧。」

  崔子音失笑，面上紅暈漸漸淡下，「這哪是一時三刻就能學會的？」

  初見嘿笑一聲，提裙走到書案旁邊，拿起墨水未乾的筆，歪著頭天真爛漫地道，「你就教我彈一曲，再教我怎麼把字不要寫得歪歪斜斜的，就可以了。」

  崔子音聽得一愣一愣，眼睛睜得圓圓的，略帶一些稚嫩的臉轟一聲就漲紅了，這次倒不是因為害羞，而是窘著不知該怎麼去回答玉初見的只教一曲，只要求字不要寫得歪歪斜斜這樣的要求。

  「你不願意幫我？」見崔子音一動不動，玉初見小嘴一嘟，眼眸含著委屈如小狗般可憐兮兮盯著他。

  崔子音忙擺手，棉柔帶點潮濕似的聲音就斷斷續續響起，「不……不……不是，我當然願意幫你，玉姑娘，你不要誤會。」

  初見清脆的笑聲如鈴鐺般響起，她斜眸望著崔子音，「還玉姑娘，你分明是不願意當我是朋友。」

  崔子音臉更紅了，幾乎就快冒出煙來，「玉……初見姑娘」

  初見哈哈笑了出來，趴在書案上有些喘不過氣，這崔子音實在可愛，一下子就臉紅口吃，真是太逗了。

  崔子音無奈的看著初見，才曉得自己是被她戲弄了，但不知為何，他竟一點也不覺生氣，心中反而生出幾分暖意。

  他以前常被村里男子戲弄，笑他不像男子漢，他忍辱含冤，才熬到得到考生資格來到寧城，若不是初見救了他，只怕他……

  「崔子音，你的字寫得真漂亮，快，教我怎樣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