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花礙月（三）

  和靈玉出了秀和院，初見張開雙臂，深深吸氣，頓時覺得今日天氣是風和日麗，天空湛藍湛藍，白雲被拉成絲，美得如詩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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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了一條甬道，初見便見到泛著漣漣金光的遠心湖，如漣光四射的鑽石散發著耀眼奪目光芒。

  「靈玉，攢眉園除了燕紅和桂香，還有那幾個丫頭？」初見站在湖邊回身看著那座玲瓏精巧的院子，輕聲問。

  靈玉站在初見身後，視線也落在那座四角輕盈翹起的院子，回答，「還有兩個，翠霞和金兒，還有幾個粗使婆子負責看門的。」

  初見眉輕佻，也不說什麼，轉身看著湖心，目光柔和，眼底卻暗涌精光。

  靜立了一會兒，初見才開口，「你去把燕紅和桂香叫回攢眉園，讓她們幾個今日把攢眉園收拾好了，我日落前就要搬進去。」

  靈玉愕然，「姑娘，怎這麼快？不如等到明日？」

  初見搖頭，「去交代一下，先把重要的地方整理出來，其他的倒是可以慢慢來。」

  靈玉曲膝一禮，應了一聲，卻躊躇著，「姑娘，那您……」

  「我一個人在這裡靜靜，你放心，我不會亂跑。」初見輕笑，眼眸如寶石般熠熠生輝。

  靈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轉身跑向秀和院去。

  剩下一人時，初見斂去面上的甜美笑容，半仰著頭，看著天空，想起從前……可是，在這裡，那個從前是只有她一個人記得，只有她一個人記得的從前，並不算從前，充其量不過是個故事。

  她很明白自己，不管是前身還是今世，她心裡始終欠缺一份歸屬感和安全感，她是一個被親生父母遺棄了的小孩，這個自卑感，不管她在以前還是現在將來，都一直隱藏在她心底的某個角落。

  是否因為這樣，所以她才一直尋找一個家，一個她能擺脫這種自卑感的家，所以她才會毫不猶豫和未婚夫訂婚？才會不去理會太多的不合理在最後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掩飾他性向的幌子？

  才會……在看到淳于雱那溫暖親切的笑臉之後，不由自主動心？

  「妹妹真是好雅致，寒風掃面也能這樣賞湖賞景。」柔美婉轉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初見眼眸一亮，甜美的笑容在唇邊釋開。

  轉身，衣袂在風中輕揚，眼角略帶風華，笑容仍是稚氣嬌憨，眼眸靈動若水波輕漾，聲音甜糯，「姐姐」

  玉雪苓眼角輕揚，揮手讓身邊婢女退開，向前走了兩步，與初見並肩站立，「妹妹嘴甜舌滑，一聲姐姐真讓我承受不起。」

  「姐姐年長於我，何來承受不起？莫非是妹妹之前得罪過姐姐，姐姐依然放在心中不肯原諒妹妹？」初見一雙眼眸無辜含怯，心中卻想著玉雪苓年紀雖輕，心思卻細膩深沉，若不小心應付，隨時會被看出端倪來。

  玉雪苓赫然轉頭，目光如炬看著初見，「原諒？」玉雪苓冷笑，「還以為你即使被趕得再遠也不過如此，倒沒想到你也懂得謀算了。」

  「謀算？姐姐在說什麼？妹妹不明。」初見天真側頭，真誠明淨的眼眸直直望入玉雪苓冷凝的眼。

  「不明？你那個手段高明的母親明白就可以了，在這個時候回家是什麼目的，大家心知肚明，玉初見，你從前鬥不過我，今日就算你裝得再乖巧再聽話，你的通言講得再好，你也不會贏得過我，你以為裝得可憐兮兮委屈無奈父親就會對你另眼相看？以前用避開父親一招得到注意，最後還不是要被趕至燕城，在父親心目中，你一直是個多餘的女兒，你懂嗎？」玉雪苓說得風輕雲淡，看著初見眼神顯得愈來愈憐憫。

  這……可真是挑著人心裡的痛處踩啊，初見微笑地看著玉雪苓，心中翻轉著無數的可能性。

  這個玉雪苓一直用這種態度對待小玉初見的嗎？小玉初見並非不喜歡她父親的吧，只不過被一直受父親疼愛的姐姐這麼一刺激，心裡便生出嫉妒和猜疑來，所以才一直以一種極端的態度對待自己的父親，以求得到注意。

  看來玉雪苓是很了解小玉初見的脾性，才能將她的性格扭曲成這樣。讓小玉初見覺得自己是父親多餘的女兒，就算做得再好再完美，也是得不到父親的認同，而玉夫人當時也只顧著自己丈夫被小妾分了半個心沒有心思照顧女兒，憶起初次見到玉夫人，她對著自己含淚自責的話，一切都解釋通了。

  為何小玉初見會不喜讀書不喜講通言不喜親近父親，甚至，連自己的母親，她也是懷著一種抗拒的心態，她將自己置身在一個狹隘的空間裡，而這個空間只有一個人能進來，那個人便是玉雪苓，因為她深知小玉初見的痛處和弱點，所以她才能操控著小玉初見。

  想通了這一點，她心裡就衍生出對小玉初見的心疼，覺得她就像自己小時候孤獨無助，因為這點憐惜，使得初見突然對眼前這個笑得傲然冷漠的女孩子有一些厭惡起來，就算是要爭寵，也實在不應該這樣去傷害一個才十多歲的小女孩。

  「多謝姐姐提點，妹妹一定一定會小心服侍父親，讓父親對妹妹一改前嫌。」初見凝視著玉雪苓，眼梢一揚，笑容甜美溫柔。

  玉雪苓眼中迸發出灼人的恨意，驚異至極，張口欲言，卻無聲闔上，冷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初見笑容不變，默默望著玉雪苓的身影漸行漸遠。這姐妹倆的隔閡太深太遠了，已經不是幾句話就能泯恩怨。

  玉雪苓已到許嫁之齡，即使是庶女，但也頗得玉老爺疼愛，要嫁個家世風光的人家不難，且不論為何這一年來她為何遲遲未定下婚約。如今身為嫡女的她回來，容貌身份皆在她之上，只怕玉雪苓對她的恨意只會更深更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