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當年明月

  「既然這樣，你們做主就好，跟我說什麼呢？」榮慧卿不是很在意。雖然她很想活剮了魏卿卿，但是人家光明神殿高層對她另有用途，她只好惟命是從。——沒有實力的人，沒有發言權。在任何地方都是如此。

  聖女察覺到榮慧卿有些情緒低落，卻以為她是看了她出生時候的事端，覺得對不起她的家人，便輕聲安慰道：「你家人的選擇，跟你無關，你不必自責。」

  榮慧卿訕笑一聲，倒是想起了聖子說的事兒，反問道：「自責什麼？那女嬰續命之後，為何光明神殿還要追殺我的家人？」

  聖女想起當年的事，躊躇半晌，對榮慧卿傳音道：「……這件事只有我、聖子和掌教知曉。當年你死而復生，驚動了從來沒有露過面的聖教宗。他從天外天而來，宣稱魔之餘孽降生光明神殿，會給神殿帶來污穢。聖教宗親自用龜甲占卜，其結果直指我姐姐死而復生的女兒，也就是你。」

  「我們大吃一驚。因為之前都說你是光明之女，怎麼一下子變成魔之餘孽？」

  「但是我們也知道，你出生之後，龜甲占卜光明之女的結果都沒有再指向你。而聖教宗說你生帶原罪，是從污穢之地而來，會污染我們這個世間。你娘，你爹，還有你爺爺、奶奶，不肯屈服，誓死力爭。聖教宗大怒，將你們全家一起拔出靈根，毀掉修為，並將他們驅逐出光明神殿。」

  「可是當聖教宗正要殺掉死而復生的女嬰的時候，光明之神突然顯聖，將聖教宗重傷。你的家人趁機帶著你逃出光明神殿。掌教的神識這才命聖子去追殺你爺爺。——後來的事，我先前都跟你說過了。」

  聖子帶回了榮慧卿奶奶的屍體，還有爹和爺爺的命魂，只說管鳳女被她的丈夫拼死護衛，逃出生天。

  「光明之神顯聖？它是什麼樣子的？」榮慧卿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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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一束五彩的光芒，威力奇大無比，直擊在聖教宗身上，將他的魂識直接絞殺。」

  「那我呢？——聖子沒有提到我嗎？」榮慧卿冷不丁問道。當年她應該是沒死。但是聖女的敘述里，只說管鳳女躲過了聖子的「追殺」。

  聖女看了她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光明之神顯聖，是何等重要的大事。聖教宗因此神魂俱滅，而掌教先前被黑袍女重傷，毀掉身軀，只留下神識分身，躲在通天塔的一處房間之內。」

  說完聖女又冷笑，「他被傷得奇特，神識不能脫離那個房間方圓十丈的位置，他知道的情形，都是我和聖子告知於他的。至於你們離開光明神殿之後的遭遇，他只曉得，你爹、爺爺和奶奶，已經死於非命，而你娘帶著你，逃出了光明神殿。」

  「總的來說，你們一家突然離開光明神殿，除了我、聖子和掌教知曉原因，別的人統統不知道。他們或許疑惑過，但是光明神殿的修士經常會出去歷練數百年，所以你們一家的離去，在光明神殿一般修士看來，確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連當年聖教宗降臨光明神殿，還有光明之神顯聖，重傷聖教宗的事，也只有我、聖子和掌教知道。」

  也就是說，光明神殿的大部分修士，都不知道聖教宗只剩下軀殼，也不知道榮家一家人離開光明神殿，是被驅逐出去的，更不知道魏卿卿原來是假的榮家後人。

  他們只知道，掌教被黑袍女重傷，軀體被毀，只留下魂識。還以為魏卿卿就是榮、管兩家的後裔，所以對她呵護備至，寵愛有加。

  榮慧卿瞪圓了眼睛，「那這麼說，掌教也不知道魏卿卿是假的？！」說完又覺得有些疑慮。這麼大的事情，掌教怎麼會不仔細查探？——說不定掌教其實也知道魏卿卿是假的？但是他為何又不揭穿呢？

  榮慧卿凡事都願意從最壞的方向想，這樣才能早做準備。

  也許他行動不便，所以只能依賴聖子和聖女？

  聖女偏頭想了想，「我和聖子仔細推敲過，覺得掌教應該不知道。他以為魏卿卿就是當年那個女嬰，是榮家和管家的後人。就算她不是真正的光明之女，榮家和管家後裔的血脈，也能淨化靈魂，幫助奪舍，特別是修為低的神識，奪舍修為高的軀體……」

  聖女的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

  「這麼多年來，掌教一直希望能找到光明之女，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結果我們沒有找到光明之女，卻找到了有我姐姐血脈的魏卿卿。我姐姐說，當年你爺爺占卜得知，掌教最終還是會需要榮、管兩家後裔的血脈淨化靈魂，助他奪舍，所以當她看見魏楠心給她準備的魏卿卿的時候，立刻將計就計，讓這個假貨以自己女兒的身份回去，養大之後好做祭品。她知道，有我做內應，掌教不會懷疑。——不然的話，你以為我怎麼會突然出現大楚國，並且將魏卿卿接走……」

  榮慧卿默然半晌，一雙純淨的大眼睛裡流露出傷感，「那時候，你去了大楚國，為何不將我娘救走？」

  「……你娘不願意走。她死志已絕，唯一的希望，是將魏卿卿送回光明神殿，為榮、管兩家人報仇。」

  榮慧卿心裡一動。——一個假貨魏卿卿，要如何為榮、管兩家報仇？

  聖女但笑不語。

  「那我娘有沒有跟你提過我？」榮慧卿眼裡忍不住有淚流了出來，那個時候，是她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如果那時候她知道這位威風八面，無所不能的聖女是自己的小姨，肯定會振奮許多。

  可是聖女也默然半晌，最後搖頭道：「你娘沒說，我也沒問。大概，她還是不是很相信我吧。畢竟你是她唯一的女兒，榮、管兩家唯一的後裔。」

  所以自己娘親最後只跟自己說過，萬一走投無路了，再去中之大陸尋找雲鶴樓……

  榮慧卿深深嘆了一口氣。

  往事已矣。

  她不能放棄。她還有機會，救家人最後一命。

  只要她努力修煉，她就能扭轉乾坤。

  榮慧卿握了握拳，暗暗鼓勵自己。

  「那你們到底想用魏卿卿做什麼？」榮慧卿聽了半天，已經明白聖女和聖子一定在策劃某件事情。

  聖女笑得飄忽，「當然是做她該做的事。」

  榮慧卿下定決心，「請到時候一定讓我在場。我要親眼看得魏卿卿灰飛煙滅。如果她沒有灰飛煙滅，我不介意親手送她一程。」

  聖女深深地盯了她一眼，「可能會很危險。你是修為最低的一個人，你也許會送掉性命。——你還要來嗎？」

  榮慧卿不加思索地點頭道：「我不會送掉性命。我一定要去。」

  聖女鄭重舉起手掌和榮慧卿擊掌為誓，「那就一言為定。」

  從聖女的洞府出來，榮慧卿很是迷惘。

  她站在聖女的洞府門口，舉目望去。

  滿山的青翠，鳥語花香，白雲一片片從她眼前飄過，雖然沒有聖子那邊的仙鶴成群，卻有許多可愛的花中精靈穿梭來去。金色透明的小翅膀在身後忽閃忽閃的拍打，巴掌大的小人，從一朵花的蕊間，飛到另一朵花的蕊間。銀鈴般的笑聲從風中隱隱傳來，和天地元氣出奇地融和在一起。

  榮慧卿看著這滿目的繁華，卻總覺得像是個局外人，怔怔地立在那裡。

  明天，她就要跟隨聖女一起，將魏卿卿敬獻給掌教，祭祀光明之神。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是聖女和聖子計劃發動的日子。

  他們的目標，榮慧卿現在也看出來了，就是掌教，或許還有聖教宗。

  因為當年是這兩個人一起毀掉了榮、管兩家。

  可是他們的計劃，是建立在掌教不知道魏卿卿真實身份的基礎上。

  萬一的萬一，掌教其實是知道魏卿卿真實身份的，聖女和聖子的計劃要如何執行，就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種風險，聖子和聖女也是討論過的，認為是值得冒的一種風險。

  不管怎樣，掌教想要奪舍聖教宗的軀體，這一點，勿庸置疑。

  他們跟掌教硬碰硬的拼，是拼不過的。就算掌教只剩下魂識，聖女和聖子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榮慧卿心裡一團亂麻，在一棵花樹下坐下，仔細梳理著自己的思路。

  明天的關鍵，其實有兩點。

  一是掌教不知道魏卿卿是假的榮、管兩家後人。

  二是魏卿卿能發揮應有的作用，弱化掌教。

  這兩者缺一不可。

  如果有一點出錯，明天的計劃都將驚險無比。

  她甚至有可能會送命在那裡。

  可是讓她因此不去，她又做不到。

  她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召喚，知道自己一定要在場不可。

  榮慧卿從地上拔了根小草，咬在嘴裡，慢慢吮吸著草杆中間的甘蜜，眼望著色彩斑斕的花木叢林，和天上的藍天白雲，默默想著對策。

  「……慧卿。」一個聲音傳了進來，直入她的識海。

  是羅辰的聲音！

  榮慧卿一陣振奮，從花樹下站了起來。

  不遠的地方，羅辰一身白衣，站在綠色的草地上，如謫仙一般。

  榮慧卿看見這一幕，腦海里轟地一聲，似乎有什麼被塵封的記憶衝破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