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我會保護你的

  「我會保護你的，我會保護你的……」

  影心中慌亂，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突然，驚鴻翊緊緊地捂住了胸口，眉頭緊蹙，原本憔悴的病容，顯得更加痛苦不堪。

  「小翊兒，你……」

  影驚慌失措地接住垂落的驚鴻翊，緊緊地擁懷裡。

  看著她痛不欲生的模樣，幾千年來空寂的心中，突然激起漣漪。

  他不知道這莫名湧起的，是什麼感覺。

  他只希望，能夠儘快結束驚鴻翊的痛苦，哪怕替她承受這一切，也在所不惜。

  

  他猛然想起雲寄錦的話語，慌忙地從懷中拿出來藥瓶。

  影手忙腳亂地倒出一粒，語無倫次道：「小翊兒，雲寄錦說……」

  不等影說完，驚鴻翊便驚恐地打翻了藥瓶，瓶中藥丸散落一地。

  她不顧一切地後退著，直至無路可退。

  影再次把驚鴻翊擁入懷中，她將臉深深地埋進影的懷裡，緊緊地抓住他胸口的衣衫，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淚如雨下，打濕了影的胸口，她不住地搖頭，嚎啕大哭。

  「不要……求你不要……他要殺我……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好，都依你，都依你……小翊兒別哭了……」

  影有些慌張，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

  原本的計劃，便是留住驚鴻翊，讓邪靈激發她心中的恐懼，加快她成魔，順便剷除雲寄錦這個禍患。

  可是，看到她這樣痛苦的模樣，為什麼自己卻不開心了呢？

  不知過了多久，驚鴻翊不再哭泣，筋疲力盡地睡了過去。

  可身體卻時不時地抽動，不由自主地抽噎著。

  影眼眸低沉，身邊出現了一個鬼影般的人。

  影看了眼沉睡的驚鴻翊，放輕腳步，走到一邊，壓低嗓音道：「怎麼會這樣！」

  鬼影立刻跪拜：「屬下知罪！回稟祭司，自從魔君來到七星鎮開始，每晚都會被噩夢驚醒，已經整整九日不得安眠。」

  「每次驚醒時，都會喊著一個叫『雲寄錦』的人的名字。」

  「至於後來說什麼，屬下怕離魔君太近會暴露，所以不敢造次。」

  「即便如此，魔君的身體也不該如此虛弱！」

  影眉頭緊鎖，低吼道。

  「歷任魔君皆是男子，獨獨驚鴻魔君為女子，女子身體向來比男人要弱一些。」

  「且驚鴻魔君，志不在此，又被疾病縈繞，如此逆天而行，若是警示也未可知。」

  鬼影之詞溢於言表。

  見影沉著臉並未反駁，鬼影膽子又大了些。

  「戾族眾人，皆盼祭司與魔君能共創大業，帶領魔族重塑榮耀。」

  「我們已經沉睡了幾千年，再不能等下去了！」

  鬼影情真意切，字字句句，無不戳中影的內心。

  影終於抬起頭，清冷的光輝讓他的臉顯得更加孤傲。

  「的確不錯……我確實等的太久了……」

  「不過……」

  他歪著頭笑道：「這不是你該告訴我的事！」

  說罷，他手中燃起熒熒綠光，握拳之間，未來得及掙扎，鬼影便潰散成煙。

  他若無其事地再次走到她的床邊，看著安睡的驚鴻翊。

  病態的笑容牽動著唇角，眼中的閃爍著光亮，仿佛欣賞著一件稀世珍寶。

  他寒冰般的氣息噴吐出來，冰霜般的手指，從驚鴻翊的眉心，順著鼻骨，一直滑落到她溫熱的唇上。

  「怎麼辦呢？我好像有點捨不得你了呢。」

  又過了三日，驚鴻翊的狀況越發嚴重。

  從前只是夜晚，而今白日也精神恍惚，如驚弓之鳥，整日戰戰兢兢。

  影時刻陪著她，卻閉口未提雲寄錦的事。

  他知道雲寄錦是她的夢魘，殺了他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他若提及，反而會驚鴻翊心軟，如此，倒不如讓她自己去做，反而會讓她心安。

  翌日，影從驚鴻翊床醒來，卻不見了他的身影。

  他眉頭微皺，大步出門，語氣不善：「魔君去哪裡了！」

  「回稟祭司，魔君今日一早便問屬下藥房在何處，想來如今還未離開。」

  聽完，影閃身道藥房，藥櫃林立，只聽得藥杵敲打著搗石的聲音。

  他默默地尋聲走近，桌上各式藥材散落，但可以清晰的認出來，皆是劇毒的藥材。

  驚鴻翊沒有抬頭，蒼白的手依舊一下一下，機械地搗藥，仿佛失去了靈魂。

  「小翊兒，你在做什麼？」

  影走近，輕聲問道。

  驚鴻翊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緊緊片刻，又繼續搗了起來，聲音縹緲。

  「我在配藥……一種能夠徹徹底底殺死雲寄錦的藥……」

  「你要殺了雲寄錦？」影有些懷疑。

  「是……一刀殺了他太便宜了……而且我不喜歡身上沾染血跡……」

  「我一定要讓他受盡折磨，痛苦的死去。」

  說著，驚鴻翊像是完成了一件滿意地作品，將藥粉盡數倒入酒中。

  又傾倒出一些酒水，只聽「滋啦」一聲，完好的桌面。立刻被腐蝕得殘破不堪，升起一陣濃煙。

  影心中驚異，直直地看著驚鴻翊。

  驚鴻翊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她自然地挽起她的手臂，迎上他的目光：「小影子，帶我去見他吧。」

  小影子麼……

  影一瞬間有些恍惚。

  自從有記憶以來，魔尊也好，戾族眾人也好，皆喚他影祭司。

  若是仇人，也只是叫自己的名諱。

  至於「小影子」，卻是第一次聽到，很新奇，卻並不反感。

  「你不喜歡？」

  驚鴻翊察覺到他的神情變化，出聲問道。

  「不，這樣很好。」

  影清醒過來，攬著她的肩膀笑道。

  地牢里，雲寄錦分不清過去了多少時日，在這沒有盡頭的黑暗裡，在這數不清多少次被邪祟折磨中，幾近毀滅。

  他想過，就這樣結束痛苦，靜靜地死去，那該有多好。

  可是，他心中還念著驚鴻翊，他怕影會傷害驚鴻翊。

  他怕萬一有一天，驚鴻翊離開七星鎮後，蘭浸溪會暗地加害於他。

  他也怕他死了之後，樂游和父親會沒人照顧。

  他怕……

  他怕的太多了，多的讓他無法放棄一切離開。他的自尊不允許，他的心性亦是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