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道侶禁忌
2024-05-29 01:22:57
作者: 渡木橋
劍棋結束後,范必安今晚是註定難眠了。
這是個有仇報仇的傢伙,拉著夏言幾乎聊了一晚上。
夏言之前動用了大量神念加快修行,念力枯竭筋疲力盡。
到了後半夜,他其實眼睛都睜不開了,硬撐著跟范必安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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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必須跟他聊,否則這人一晚上胡思亂想,心境受損,修行前程會受影響。
畢竟是平生最得意的強項,被人摁在地上摩擦。
范必安看上去有四十歲,那是面相,其實他比夏言還小一歲,今年二十三。
這個年紀的人,怎麼可能沒血性。
他看上去平靜甚至隱隱有些興奮,這是他對修行的嚮往,而不是性情使然。
心裡的疙瘩其實跟山一樣大,夏言得用言語慢慢給他化解。
於是夏言編了個故事,說是自己早年間,偶得一本劍譜。
針對范必安今晚的起手勢,劍譜上就寫了破解之法。
所以范首席就是倒霉催的,要是換一種起手勢,夏言今晚就輸定了。
范必安問劍譜現在何處,夏言說弄丟了。
范必安聽得身子往後仰了仰,那意思是我信你個鬼。
而這事兒范必安信不信的,夏言無所謂,只是一個安慰人的說法。
先把這人心裡的褶皺熨平,再給他畫一畫今後修行之路的大餅,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就這麼聊到後半夜,屠蘇、姜苑、周無極都睡了,唯獨范必安還神采奕奕。
夏言恨不得找兩根棍兒把眼皮子支上,在那兒瘟雞點頭。
范必安終於說道:「夏首席,我知道你在幫我重拾信心。
我之前佩服你的技藝。現在,我更佩服你的為人。
夏首席今後若是有所差遣,范某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只是不知,夏首席以後想拜入哪個宗門?」
夏言還以為自己睡著了,有一兩句話沒聽到。
因為這前後不挨著。
你范必安為我赴湯蹈火,跟我以後拜入哪個宗門有什麼關係?
夏言晃了晃腦袋,問道:「什麼?」
「哦,夏首席可能對修行界的局勢不甚了解。」范必安說道,「修行界雖然比世俗界大得多,裡面的人也強得多,可說到底,還是跟世俗界一樣,派系複雜。
夏首席以後要拜入宗門,我既然要與你交好,自然不能拜入敵對宗門,至少得是一個陣營的。」
夏言搖搖頭:「我沒有明確的宗門目標,屠蘇倒是有的,她從小就想拜入秀劍宗。」
話說到這兒,范必安也就徹底明白夏言和屠蘇是什麼關係了,神情凝重起來。
他看了看在篝火對面側臥入睡的南御劍,輕聲提醒道:「夏首席,秀劍宗只收女弟子,而且這個宗門的門人是不結道侶的。」
夏言眉頭一皺:「還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范必安說道,「我剛入學的時候,曾經觀摩過那一年的學宮論劍。
那年請到了秀劍宗的人過來觀禮,看中了我們北校區一位學姐。
可那學姐有心上人了,一位同樣打入正賽的西校區學長。
後來你猜怎麼了?」
「棒打鴛鴦?」夏言問道。
「僅僅如此,那就好了。」范必安臉色有些難看,說道,「那對情侶被秀劍宗的人百般羞辱,那位學長不堪折辱當場自盡。而那位學姐性情剛烈,秀劍宗大好的前程不要,吞劍入腹,跟著心上人去了。」
夏言聽得眼角直跳,沉聲問道:「秀劍宗行事,居然如此霸道?」
「在修行宗門的人眼裡,我們這些世俗中人,不過是螻蟻罷了。」范必安苦笑一聲,說道,「高興了,隨手賞一份機緣,不高興了,一粒唾沫星子也就淹死了。」
夏言也看著篝火對面的屠蘇,說道:「我有個朋友叫陳文炳,他有一次醉酒,說要搶來秀劍宗的女劍仙做老婆。當時我聽完心裡有點納悶,為什麼要『搶』,現在我明白了。」
「夏首席,秀劍宗在修行界是大宗門,不是我們能惹的。」范必安提醒道,「你跟屠首席商量商量,讓她以後挑選宗門的時候,避過秀劍宗。」
夏言沒表態,而是笑著反問道:「如果有一天,我要去秀劍宗辦一些事情,范首席願不願與我同行?」
范必安抱拳拱手:「義不容辭。」
「有你這句話就行,真去還是算了吧。」夏言搖搖頭,往地上一倒,「我困了,明兒見。」
……
次日天明,夏言睜開眼的時候,先看到了四個人頭。
屠蘇、姜苑、周無極、范必安,都探著腦袋看自己。
「終於醒了。」小道士搖搖頭,「你怎麼這麼能睡呢?」
「義兄,你昨晚做賊去了?」姜苑眨著一雙大眼睛。
「怨我,昨晚咱們聊得太晚了。」范必安笑道。
「起來梳洗吧。」屠蘇伸出手,把夏言從地上拉起來。
夏言還是迷迷糊糊的,站起來抬頭一看,自己這覺確實耽誤事兒,都已經日上三竿了。
一個大男人還梳洗啥,手指揉一揉眼角,趕緊出發。
溪水村已經離此不遠了,按自己這些人的腳程,今天下午就能到。
真要是急眼了,屠蘇御劍帶著這些人,轉瞬就到。
只是夏言昨晚的情況已經證明了,念力不能這麼糟蹋,否則之後耽誤的事情更多。
一行人在山間行走,這會兒正經的路早就沒了,大伙兒走得是獸道。
獸道是野獸在山林里趟出來的,眾人腳下算是勉強有路,可上方往往有枝葉遮擋,需要以劍開道。
這個活兒,從昨天下午開始,都是范必安在做。
今天上午,一行人依然還是范必安打頭,周無極和姜苑在中間,屠蘇把腳步慢下來了,落到了後面。
夏言一看這情況,知道這是南御劍有事要說,也放慢了腳步。
等跟前面的同伴拉開了足夠距離,夏言輕聲問道:「怎麼了?」
「你昨晚跟范首席的對話,我聽見了。」屠蘇輕聲說道,「秀劍宗的情況,其實我是知道的。」
「哦。」夏言應了一聲。
「我十歲那年,遇到過一位秀劍宗的高人,她傳我御劍之法,我也允諾她了,論劍之後拜入她的門下。」屠蘇說道。
夏言點點頭,這事兒其實他早就知道。
之前屠蘇還在他家裡蹭飯的時候,就說起過,她為什麼要立志拜入秀劍宗。
當時夏言是茶餘飯後聽過就算,可現在再聽到這個事兒,心裡滋味不一樣了。
之前夏言對屠蘇沒什麼想法,現在眼看好事將近。
秀劍宗門人不能結道侶,當時屠蘇沒說,現在卻成了死結。
夏言沒吭聲,等著屠蘇說下去。
「原本我想,我們在大論劍之前成婚。」屠蘇說道,「這樣一來,我已經有道侶了,那位高人應該不會再收我。
她並沒有告訴我宗門的道侶禁忌,因此我也不算違背承諾。
可昨晚聽范首席這番話,我心裡有些不安。」
「嗯,知道了。」夏言點點頭。
「你別光知道呀。」屠蘇輕聲問道,「有什麼辦法嗎?」
「暫時沒辦法。」夏言搖搖頭,「到時候再看。」
「你這人……」屠蘇一跺腳,氣鼓鼓地往前走了。
南御劍往前走了一段,又放慢了腳步,等夏言趕上來。
等到夏言走到她身邊了,她幽幽說道:「總之,任它秀劍宗有萬般好,我也不去。」
「該去就去。」夏言笑道,「大不了我就跟陳文炳同流合污,去搶個秀劍宗的女劍仙做老婆。」
屠蘇瞪了夏言一眼:「我跟你說正經的。」
「我也沒開玩笑。」夏言正了正神色,「秀劍宗對你有傳授之恩,你對秀劍宗又有承諾。
變異劍種的修行,是不能虧心的,否則以後心境會是個大問題。
不要因為我的緣故,就委屈了你做人的道理。
你想做什麼,就放心大膽去做。
我要是兜不了這個底,也就不配娶你。」
夏言這番話說完,就發現身邊沒人了。
他趕緊回頭去找,這才發現南御劍滿臉通紅,愣在原地。
「又怎麼了?」夏言問道。
「沒什麼。」屠蘇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來。
……
南疆十萬大山的外圍地界,還算是比較安全的。
之後夏言一行人,遇上過一些野獸,只是遠遠一個照面,這些東西扭頭就跑了。
到了這天下午,眾人攀上一座山頭,山底下的溪水村已經可以看見了。
一個百十來戶人家的村落,規模不算小,建築也完整,可就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太安靜了。
沒有煙火氣,也沒有人。
山下沒人,山上還是有人的。
山頂的樹上,跳下來一個官差打扮的人。
這人看上去有些歲數了,頭髮全白了,身材瘦小,這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地有些不利索。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眾人面前,說道:「我在這兒等了三天,可把你們盼來了。」
范必安是開路的,自然在最前頭,於是抱拳拱手道:「老人家您這是……」
「小老兒名叫馬成,是南疆道雲貴府臥虎縣的捕頭,奉縣太爺之命,在此地恭候萬劍學宮的上師。」老官差說道,「溪水村這案子,由我輔助諸位上師辦理。」
上師在學宮裡指得是老師,在世俗界就是個對修行人的尊稱,老頭兒這麼稱呼眾人,倒也沒什麼問題。
尤其是范必安這張老臉,顯得跟這稱呼特別匹配,老頭自然就把范必安當做是這行人領頭的了。
范必安也有自知之明,看同行人都不吭聲,接過話茬道:
「在下范必安,還請馬捕頭詳細說說事情經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