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他不行

2024-05-29 01:18:00 作者: 金墩墩

  琴蘭苑三樓,只有四間上房。

  其中最里的那間,便是花魁君窈的閨房。

  遠離一樓大堂的花天酒地,三樓的環境倒是安靜雅致了許多。

  琴娘站在門口,語重心長的對慕容姒道:「姑娘,自從君窈病了之後,性情大變,待會兒君窈若是說了什麼得罪姑娘的話,你可別忘心裡去。」

  白鷺皺眉,「我家主子非尋常人,我奉勸掌柜的一句,還是管好裡面的人好。」

  

  她突然不放心讓慕容姒一人進去診治花魁了。

  慕容姒道:「無妨,你們放心吧。」

  白鷺欲言又止,察覺到慕容姒堅決的眼神後,白鷺退而求其次的道:「奴婢就在門外,主子有事隨時叫奴婢便是。」

  「喲,姑娘放心吧,這屋裡沒旁人,我跟著進去,君窈還能收斂著些,」

  琴娘莞爾一笑,保證道,隨即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房間昏暗,與外面燈火通明的景象截然相反,慕容姒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倒顯得有些別致。

  邊走邊觀察屋內精緻的擺設,看起來屋子的主人審美很獨特,倒不像是琴娘說的那般會無理取鬧之人。

  再往裡走,慕容姒終於見到坐在西窗燭台下的君窈。

  她身穿一襲水粉色月華裙,精巧的靈蛇鬢上只有一根流蘇步搖,簡單又不失清麗。

  她單手托腮,透著支摘窗遙望京城的夜色。

  昏暗的燈光下,肌膚依舊如瑞雪,色色動人。

  慕容姒心中感嘆,果真是燈月下看美人,美人更動人。

  怔神間,琴娘已然走到君窈身前。

  語氣已經足夠隱忍,但依稀可見憂愁。

  「君窈,這是東方堂主找來的大夫——」

  「我不看!」君窈轉頭,一眼便瞧見了慕容姒。

  半眯的杏眼裡隱含淒楚,搖了搖頭,「勞煩這位大夫白走一遭了,我的病,根本沒得治。」

  「怎麼會?」慕容姒擼起袖子,取出針囊,面帶善意的上前一步,「我雖不知道姑娘為何會有放棄治療的心思,不過我覺得,都是頭一回做人,在這世間,姑娘沒做過的事情還有很多。」

  「與其自暴自棄,不妨給自己一個機會?」

  慕容姒眨了眨閃亮的眼眸,認真的看向君窈,「畢竟,只要努力了,就會有成功的機會,可要放棄了,就連機會都沒有了呢!」

  君窈眸光里有細微的波動,卻依舊保持沉默的打量慕容姒。

  琴娘虛偽的笑容定在臉上,不得不重新審視起慕容姒來。

  找過這麼多的大夫,果真還是女子最了解女子。

  才剛開口,就說中了君窈的心思,也堵住了君窈即將爆發的脾氣。

  琴娘唇角上揚,看待慕容姒的眼裡多了一絲讚賞之意。

  屋內的氣氛驟然安靜。

  半晌之後,君窈才收回目光,繼續托腮觀望窗外的景色。

  「我知道我是什麼病,醫者常說,心病還須心藥醫,姑娘醫術再高明,恐怕也難解我的心病。」

  慕容姒毫不詫異她一眼看出自己的性別。

  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收起針囊,自來熟的坐到君窈對面,一同扭頭觀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夜景。

  「想出去嗎?」

  「不想。」君窈冷笑搖頭。

  慕容姒:「那為何我在姑娘的眼裡看到了嚮往?」

  「嚮往未必就要擁有。」君窈紅唇翕動,吐出的話盡顯失落,「斗膽猜測姑娘非富即貴,或許從未嘗過人間疾苦,對我心中的痛楚,姑娘並不能感同身受。」

  君窈不介意琴娘聽到自己的心聲,幽幽嘆道:「我從小就被賣進琴蘭苑,因為樣貌出眾,及笄那夜便失了身。」

  「時至今日,我榻上的過客多如牛毛。」

  她自嘲一笑,扭頭看嚮慕容姒,「我以為我做了花魁,有了人、有了金銀,會高興、會幸福。可我到現在才知道,凡塵中還有叫『情愛』的東西,這世上還有我想要毫無保留去愛護的人。」

  慕容姒明顯聽到身後琴娘急促的呼吸,趕在她開口前,慕容姒轉身對琴娘道:「琴娘,可否讓我與君窈姑娘單獨談談?」

  琴娘抿唇,見君窈無所謂的為慕容姒倒了杯水,心下瞭然。

  「成,那我就在門外候著,有什麼事儘管叫我便是。」

  琴娘說完,嘆了口氣,走出房間。

  待屋內只剩下慕容姒和君窈後,慕容姒率先開口,「心病如何我們暫且不提,我能否探探姑娘的脈象?」

  君窈伸出纖縴手臂,點頭道:「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滿心都是那人的影子——」

  「姑娘知道人世間什麼最可悲嗎?」

  在她說話間,慕容姒的指腹已經搭在了她的脈搏上。

  抬眼對上君窈布滿情思的目光,她笑了笑。

  「我猜君窈姑娘想說愛而不得最可悲。」

  君窈體內的情況她已經盡數瞭然,收回手,慕容姒無奈苦笑,「可姑娘又知道在這人世間最俗的一句話語嗎?」

  「哪一句?」君窈怔怔的看著慕容姒。

  湊近看,眼前的慕容姒雖男裝扮相,妖媚的眉眼帶著一股勾魂攝魄的韻味。

  她猜,若女兒裝的慕容姒,美貌定然不在自己之下。

  慕容姒燦爛一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君窈姑娘失去的味覺還有失眠症,我都可以用藥為姑娘緩解。」

  她攤開針囊,輕輕撫摸著並排的銀針,蔥白的指尖最後停落在那根金針上道:「但我想勸解姑娘一句,無論有什麼遺憾,都要在身子健全的情況下,才能爭取。」

  「你若先放棄,那輸得人便是你。」

  「至於姑娘先前姑娘所問的那句,我未曾嘗過人間疾苦——」

  慕容姒頓了頓,周身仿佛縈繞著一股旁人無法共情的黯然神傷。

  「或許,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與姑娘是相同的命運。滿門覆滅,只有我一人獨活。我的行動不由己,命運不由己。姑娘說榻上過客多如繁星,我呢?雖嫁為人婦,但獨守空房的日子,與姑娘金絲雀般的生活,又有何差異?」

  「你已經嫁人了?」君窈眸中閃現詫異,面色有一絲不自然,「我瞧姑娘——夫人並非普通之姿,為何姑娘會獨守空房?」

  慕容姒想說對方也和自己一樣,是個身不由己的苦命人。

  忽然覺得話題太過沉重,沖君窈笑了笑。

  「他,可能那方面不行!」

  「噗!」君窈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不禁回想起昔日的客人中,也有不少身患隱疾的男子。

  想到箭在弦上卻發不出來的窘境,君窈愣是沒忍住,輕笑出聲。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打開,一身雪白衣衫的江懷胤鐵青著臉,渾身包裹在陰鬱的怒氣中,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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