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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黃粱一夢》

2024-05-28 23:51:34 作者: 王詭一

  明明前幾天還跟爺爺聊夢的事兒來著,突然間,我就從醫院醫生打來的電話里,得知爺爺走了的消息。

  那一瞬間,我像被雷劈了似的連站都站不穩,李瑜吃力的撐著我帶我來到醫院。

  我還以為我爺爺是遭遇了什麼意外,然而醫生卻很平靜的跟我說,我爺爺是壽終就寢,還是在睡夢裡走的。

  是清早護士們查房時發現我爺爺沒醒過來。

  

  不僅如此,我爺爺睡覺前還特意收拾了個小箱子,就像知道自己壽元將盡一樣。

  我癱坐在醫院長廊上,懷裡抱著爺爺的小箱子。

  裡頭整齊的擺放著一個紅色的木盒子,一本破舊的簿冊壓在紅色木盒子底下。

  而破舊簿冊底下,還有一張欠條?

  紅木盒裡有一隻金手鐲、一枚金戒指、一對黃金的耳環。

  這是農村辦喜事時,婆家人要給新媳婦兒準備的所謂三金。

  而那本破舊的簿冊是一本看起來很古老的書,封面豎著寫著《黃粱一夢》。

  我知道,解夢的書是爺爺留給我的,金銀首飾是給他未來的孫媳婦準備的。

  而這張沒有任何聯繫方式、甚至連欠款金額都沒寫明的欠條,看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

  農村人辦白事通常會跟辦喜事一樣敲鑼打鼓、一片熱鬧。

  這主要講究的就是讓先人放心,後生們會繼續熱熱鬧鬧的過日子。

  我爺爺在村里德高望重,守靈那兩天,估計全村的人都會來。

  忙碌於操辦流水席的那兩天,我忙的連悲傷都沒時間,村里人絡繹不絕的過來。

  一人跟我說一句話,我就要回應出去上千句,還要一桌一桌的跟村裡的老人敬酒。

  頭一天時我從早上忙活到晚上,直到最後一桌子來吃流水席的人吃飽喝足了離去,我才有功夫閒下來。

  一閒下來,席地而坐在爺爺的棺材旁,我就累的睡過去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爺爺出殯那天。

  平日裡很少有車子開進村里,而這天從大清早開始,就有綿延不絕的豪車,一輛又一輛的開到我家門口。

  圍觀豪車看熱鬧的村民,幾乎將我家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而開車來我家的人,無不一身黑西裝,默默又有序的逐個進入我家裡,對我爺爺的遺像九鞠躬。

  一般外人來弔唁,循禮三鞠躬就行了,九鞠躬可是對神仙的傳統禮數。

  我愣愣的站在一旁,默默給來弔唁我爺的人遞香,看他們都是九鞠躬,我都沒想起來「提醒」他們一聲——

  你們行錯禮數了。

  村民們滿臉不可思議的將我家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無不咋咋呼呼的驚嘆著村里過去這幾十年來,可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光是豪車就來了一百多輛,可見來的應該都是城裡的大人物。

  「連縣長都親自過來了,了不得!」

  我偶然聽到有村民說縣長也來了?這讓我驚訝的不行。

  別說縣長,我連我們村所屬的鎮的鎮長都沒見過,可能就算見過我也認不出來他們是誰吧。

  「黃粱,節哀。」

  愣神間,眼前那個我不認識、卻渾身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對我問候一聲後,便低沉著嗓子對我說道:

  「你爺爺平生為人低調,往年咱過來拜訪老人家時,只要是開車進村打擾村民清靜的,他都要把人趕走。」

  「所以過去這些年來進村找你爺爺看相的,都得從鎮上徒步走進村里來。」

  「最後一程了,咱們想讓黃老風光大葬,這才破了黃老的忌諱,你別介意。」

  一聽這話裡頭是道歉的意思,我連連擺手,我也不知道我爺爺會不會怪罪他們。

  我又不能替我爺爺「原諒」他們什麼。

  我問他是誰,他自我介紹說是市里某個公司的老闆,年輕時受我爺爺的點撥,獲得了第一桶金。

  不然今天的他,估計還是個打工仔。

  最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位親自過來弔唁的縣長,縣長說,他小的時候家裡窮,別說讀書了,連飽飯都吃不上。

  是我爺爺親自去了他家一趟,給他看了看相後,對他爹娘說他有官相。

  相信我爺爺話的二老,後頭砸鍋賣鐵咬牙堅持送他去上學,他才有了今天。

  我沒想到看似平平凡凡過了一輩子的我爺爺,一生里為人種下了這麼多善果,臨了了這些心懷感恩之心的人,也沒忘記他,還親自過來送他最後一程。

  我爺爺的骨灰葬在了村里最高一處前山上,那裡山清水秀的。

  遠遠的還能眺望到遠處繁華的鎮中心。

  從一七到七七,每次哪怕是大清早,都有我不認識的西裝革履者來到我爺爺的墓前,獻上鮮花和祭品,九鞠躬後便低調離開。

  爺爺這一走,我的魂兒也像被抽走了一條似的,總是一不小心就陷入走神狀態,回過神來也有些渾渾噩噩。

  過了七七,我就該離開村子回城裡了。

  要麼找份工作繼續過日子,要麼繼續吃李瑜的軟飯。

  想到未來,不禁感到有些迷茫。

  收拾老屋時,我又想起了那張奇怪的欠條。

  那張欠條上只有兩行正文,上頭寫著「王建國於1993年4月20日欠黃老一筆錢,一定歸還」。

  署名是王建國。

  問題是只有署名、沒有欠款金額,更沒有還款日期,這欠條能有什麼用?

  可看似廢紙一張的欠條,爺爺卻將它跟三金一起準備好交給我,一定是有原因的。

  這天底下叫王建國的人那麼多,找到這個人的機率有多低可想而知。

  暫時想不出來什麼所以然,但我知道這欠條一定有深意。

  我暫時收起了對欠條的好奇,將無處安放的心思投在了《黃粱一夢》上。

  爺爺臨走前並沒有特意跟我交代什麼,但將這本書交給我,明顯是想讓我將這衣缽接手並繼承下去。

  我不能辜負爺爺的囑託。

  「夜有紛飛夢,神魂預吉凶……」

  「江海得筆聰,非此莫能窮……」

  這本書的內容,跟《周易》一樣晦澀難懂。

  但有解讀《周易》經驗的我,對《黃粱一夢》的學習速度也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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