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9 遺忘（上）

  「諸方世界，化身億萬，我居中央……」

  斗笠蓑衣老頭陡然抬起頭來，方面紫須，斜眉入鬢，威嚴入骨。

  蘇辰發現，這人其實一點也不老……

  當他站直身體之後，立在船上，隨波蕩漾，整片世界都跟著他的身體在微微波動。

  那雙眼睛裡有璀璨星光閃爍著，似乎有著無數世界生滅。

  

  他面上帶著似笑非笑神色，淡漠看著蘇辰這迎面一戟……破山斷河打破一切的種種外相，在掠過長河孤舟時，卻沒有擾動一絲衣袂，恍如幻象一般。

  蘇辰心中一沉。

  「空間轉換之術，是投影還是真身？」

  他的心裡剛剛起了這個念頭，靈台立刻示警。

  一種刻骨寒意在心頭出現，眼前星光拉長成一條條細白光影，轉瞬就化為迷迷濛蒙的光雨漩渦。

  闊大、悠遠、蒼涼……

  「星河倒轉，顛倒迷亂！」

  清喝入耳，蘇辰就感覺到胸前刺痛灼熱。

  他想也不想，戟鋒如針，遵循著心靈之中冥冥指引，一戟劃出。

  黑白光輪轉動，一點淡淡瑩光出現。

  「咣……」

  無數火星迸濺。

  蘇辰上身白衫爆成飛灰，胸前膻中之處一點紫光成逆時針旋轉著就要擴大，似乎要吞噬一切……

  金光躍起數丈之高，一聲龍吟響處，他的身上出現千千萬萬片細微鱗甲，每一片上面有著神秘繁複秘紋……

  那紫光剛剛擴散，被這道玄妙金光一衝，火星炸起還滅。從虛無之中就見到一柄紫色長槍，鋒刃閃閃，帶著令人心驚膽寒的氣息，從他的胸膛一閃而逝。

  「嘩……」

  無數水浪奔騰降落，四面山峰倒塌下來，濺起漫天塵埃。

  蘇辰右手持戟，伸臂前指。

  戟鋒之上一滴紫金色血珠跌落草地，遠處孤舟之上那紫須方面中年面上卻是閃過一絲驚異之色。

  「你竟然能傷到我？大羅之下，按理來說，是不可能看破諸天萬界，也不可能穿過重疊空間，傷到我的化身。」

  他的聲音兀自平靜，但是，從眼神的波動中，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一點也不平靜。

  最重要的是，這位一出現就牛逼轟轟的大佬，此時形象卻不怎麼好看。

  他胸前蓑衣紮緊的麻繩之處，被鋒刃割出一條斜斜半尺口子，裡面隱隱望見肌膚，有血光流動。

  「萬物有靈，天意常在，這方人道世界，既然選擇了我，總會有著種種不可思議之處。帝君隔著一方時空，降臨化身投影，卻也不是沒有代價。如果被滅掉，想必也會出局吧。」

  這一點，就是蘇辰的猜測了。

  雙方對戰，無非從力量、技巧方面壓制對手，戰勝對手。

  當然，達到更高層次之後，比拼的還有對世界規則的運用，甚至是對大道的理解。

  時間、空間、多維擾動，都化做種種手段。

  不出所料，出現在他面前的這位紫薇帝君，不知是真身還是化身的存在，其境界，遠遠超過了自己。

  當日大鬧天宮一戰，猴子揮棒打上宮闕，並沒有見到種種奇妙手段，不是沒有，而是不需要。

  蘇辰在一旁觀戰，多數時間見到的還是真刀實槍，以力相搏，完全沒有看出大羅之上是什麼作戰方式。

  當然，最後他還是見著了一鱗半爪，那就是如來佛祖的掌中佛國。

  一掌壓下，就是整個時空的碾壓。

  然後化虛為實，生生造化出了五行神山來，把猴子壓在了山下，令對手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那一掌出手，看起來輕描淡寫，沒有半點菸火氣，蘇辰自然是看不懂的。

  但是，眼前的紫薇帝君出手，他卻是看出了一點端倪。

  或許是自己的實力離著大羅境界已然不算太遠，更或許是他的元神和肉身長進到一定地步，那種天生靈應也得到了巨大增強。

  對方的手段，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玄虛的地方。

  就如紫薇帝君自己說的那樣，星河倒轉，無數世界和空間在變幻，把真身藏了起來。

  而他本身就躲在所有空間之外，只有他能攻擊別人，別人是攻擊不到他的。

  當然，這種法門，只能可以欺負境界不如自己的對手。

  正好，蘇辰的境界不如。

  按理來說，兩方同時出手，怎麼看蘇辰都不可能擋得住那一槍弒魂，也根本不可能傷到對手。

  但事情就有如此古怪。

  蘇辰不但擋住了這一槍，除了長袍破碎之外，肉身絲毫無損。並且，悍然反擊之下，反而傷到了紫薇肉身。

  看到那紫金色血光化做點點輝光消散在空氣之中，蘇辰笑了，眉宇間第一次閃過一絲輕鬆。

  「原來，你這具身體依舊是信仰神力組成。只要滅了信仰，你應該就會被此方世界排斥，再也用不出一絲力量來吧？」

  紫薇帝君笑容一斂，冷哼道：「你倒是眼尖，那也得滅掉才行啊。無數年來北極紫薇所代表的帝皇之力，從來都是至高無上。難道，你以為區區九轉金身，就能一直擋住本帝的攻擊？」

  無窮空間之外，有著渺渺嘆息傳了過來。

  一道道心念在流連不去，似乎是在讚嘆，在惋惜。

  顯然，遠處三十三天，那些有能力看穿世界隔膜的大能，此時已經發現了蘇辰所練的是什麼功法，甚至還大致猜到了到底練到了什麼層次。

  連先天靈寶都刺不穿，斬不傷的肉身功法，三界之內也僅僅只有那麼少數幾種。

  身上迸射出道道華美金光的，那不用說了，定然是某種玄功無疑。

  一時之間，只余嘆息，不見人面。

  所有人心裡都轉過一些念頭，猜測著底下這位不聲不響就全取王朝氣運的傢伙到底是出自何門何派？又是誰人布下的棋子？

  九轉玄功道佛兩家都有，無一不是出自大能之手。

  如果說，其中沒人插手，他們怎麼也不肯信的。

  提前落子，廟算無遺。

  這種事情有著前科。

  不到真正揭露底牌的時候，沒人會知道誰得利，誰倒霉？

  就如當年的逐鹿之戰，又如那死傷慘重的封神之戰，全都是如此。

  看戲的人，還可以細細琢磨，不用展露心跡，以免做錯事情下錯賭注。

  但是，面對面硬拼的紫薇帝君此時卻已是羞刀難入鞘。

  他堂堂一介天界帝君身份，面對凡俗世界的一個不知來歷的散修，反而小小的輸了一手，掉了血，還真的顏面無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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